“洳州?”云仲璟思忖不对:“成王难道目标是洳州?”
司礼笑而不语,面容依然温润如玉。他将与图收好,叫立在一侧的大太监放进匣中,又坐到座位上,反问了云仲璟个不相干的问题:
“云爱卿与郡主相处得可好?”
这问题也没别的答案,云仲璟拱手道:“臣与内人感情甚笃。”
“感情甚笃。”司礼从鼻尖哼出一声嗤笑,差点让云仲璟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人不是那个心思深如海的司礼,而是谁人拙劣的伪装:“原来堂堂云仲璟也不过如此。”
“……敢问陛下何意?”
但司礼再度打住了话题,云仲璟偷偷观察着他,并不见此人脸上出现过不屑抑或鄙夷,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堂妹此人性格暴躁,还需爱卿多担待些。也不知这些日子,堂妹可与爱卿发生过争执,或者……逃出了云府?”
云仲璟心道他果然已经怀疑上了司嫣,遂道:“回陛下,不曾。”
“不,曾?”
这两个字的语气十分微妙,云仲璟终于从司礼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戾色,他早知道司礼想要除掉自己,无论是因为方卿随,还是因为忌惮云家,但如此毫不掩饰地泄出杀意,还是头一遭:“据我所知,司嫣现在已不在云府。”
若换作从前,云仲璟定会因为害怕牵连云家而不敢造次,可能是因为这么久以来遭受的压抑,在这一刻濒临爆发,他竟感到无比畅快。
好啊司礼,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回陛下。”云仲璟直视着他,双目之中同样酝酿起风暴:“内子与臣有过争吵,出走是无稽之谈。但内子近日回西山省亲,所以不在云府内。”
司礼笑容终于消失,站在他身后的恭长黎拔刀,刀出了鞘一半,司礼却抬手按住他。
“出去吧。”
云仲璟面无表情地扫了恭长黎一眼,扭头出了御书房,不曾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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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宫苑,云仲璟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知觉,反而忧心起来司礼对自己的态度——他既然已经怀疑上司嫣和自己,为何又要带他去洳州,这不该是自相矛盾。
但他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在他回家的后一步,诏书便跟了上来。云夫人听闻他要跟司礼去洳州,嘱托了诸多事宜。
云仲璟知她忧心自己,反过来宽慰她许久。或许是因为已经和司礼撕破脸皮,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要说遗憾,那么便是此行不经过江州,去不了叶府。
自叶迢迢和方家出事之后,叶家便逐渐沉寂了下去,叶家二子为避风头,也极少再干预政事。但那里终归是方卿随的半个家,如今方家已经没了,云仲璟的记挂便成了那儿。
他至今没有想明白,方卿随好好的,怎么会成为鬼域之主?是否又跟他身体的异变有所关联?此次洳州之行,能否再和他见一面?
还有司嫣,她又去了哪里?
云仲璟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进屋去收拾行囊。
而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场行程会改变他一生的轨迹,他的疑问,也会由此将一一揭晓。
第六十章 终于见面了
再入浑沌川,云仲璟早已不复当年心境,为了不打草惊蛇,司礼与他兵分两路,他独自带着千来人吗,行走于渺远戈壁之上。
云仲璟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兜帽遮了头顶,暗沉的云压在头顶,把天光掩盖。狂风怒号着,旌旗被吹得东倒西歪,他却岿然不动坐于马上。
进了洳州城,城主早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云仲璟将马牵进马圈,独自登上城楼。
风还在耳畔呼啸,盖在头上的兜帽已然被吹落,系带没系稳,雪白的披风被卷进了虚空之间,在暗沉的天地里格外突兀。
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云仲璟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什触到了鼻尖,又迅速化成水。
他仰头,发现原来是落了雪。
浑沌川落雪……
身后有人走了出来,黑色武服贴在身上,将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而出。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二人遥遥相看。
“司嫣,你怎么来了这里?”云仲璟皱眉,上前一步。
司嫣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杀司礼。”
“你疯了?司礼不能死!”云仲璟大怒,可司嫣只平静地看着他:
“我在你玉京的书桌下压了一张休书,上面落了我的名姓,若事败,你便拿着这个寻司礼。说你我二人早无关联。”
云仲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此番再见,她已没了从前那股锐气,仿佛热烈与赤诚被从她体内剥离走了,只余一股子冷冽。
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间,抑或黏在她的眉睫,同她眼中情绪一样,都浓重到化不开。
“你能不能为了大义着想?”
“我的父亲已经造反了,我全家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我能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小义都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