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少夫人好好聊聊。”
司嫣听到这声“少夫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但云仲璟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气鼓鼓坐回去。
仆人们如蒙大赦,弯着腰往院外退开了。
“喂!姓云的,让我出去听到没!”
司嫣见他弯腰拣东西也不理自己,于是折断头顶一根树枝,往他砸去。
云仲璟不躲,长眸中古井无波。他站直身体,手一直捏着,好像攥了什么。正当司嫣想要定睛细看时,他却一弹手指,两道黑影笃笃打上后者所在的树枝。
察觉到身下不稳,司嫣当即向后仰去,企图先借力逃跑。然而树枝断裂的速度却更快,容不得她先走,一人一树枝已齐唰唰掉入了树下池塘中。
“你看,这样的明袭都躲不过。你还想出去?”云仲璟走到池塘边,看她顶着片荷叶钻起,又一脸幽怨地从嘴里吐出水草,淡淡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京城。成王与司礼的战争一触即发,你要是大摇大摆上街,不摆明了送死?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让你去死或者抓你做俘虏吗?”
司嫣本来怒意正盛,听完此番话后表情忽然凝固,随即慢慢变成复杂的模样:
“你刚刚说……我爹要和司礼打仗……”
说了一大堆,结果对方却完全领悟错了意思,云仲璟当即觉得有股血气冲上了脑门:“你——”
“为什么?”
司嫣抢了他的话头,认真地问。
“你在同我开玩笑?”云仲璟皱眉,成王的女儿居然完全不懂政事?当真是贻笑大方。
“没有。”司嫣从水池里爬了起来,扭干衣服上的水,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算不上白皙的胳臂:
“我爹觉得我笨,不和我说这些。我小时候在京城时,他便不管我,我也没别的伙伴,就和小囡玩。我确实笨,长这么大,一点政事都不懂,但我也不想懂。明争暗斗,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让他们打仗。”
云仲璟看他又把袖子挽高了些,直到露出大臂,一段长余五寸的狰狞伤口横陈其上。司嫣盯着那道伤口:
“当年西山匪乱爆发,我看老头和哥哥们都忙得焦头烂额,但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去学了武。半吊子出家,偷偷上了战场。结果才打了一会儿,就被人打下了马,胳臂还被刺伤。如果不是一个战士大哥救了我,可能那时我就得命丧黄泉了。”她顿了顿,继续回忆:
“我养伤时,时常去西山郡里看流民。大都是些穷人,云仲璟,你也打过仗,不知道见过没,没有粮草,饿到人吃人的地步。我在家里的粮仓里发现了好多吃的,老头之前开过一次仓,结果只是拿出了极少一点。我想老头再开一次,结果被他打了,勒令不准出去。我有次偷偷溜了出去,看到街上全是死人,饿到皮包骨头,求着过路的人给点吃的。但是谁有吃的呢?”
云仲璟捏紧了拳头,若是司嫣细看,能看到他手背上虬扎的青筋。
“对了,我应该是见过你的父亲和大哥的。”
司嫣忽然抬起头,云仲璟眼中拉满血丝,有些狰狞地望着她。司嫣被吓了一跳,嘟囔道: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我又不是要骂他们。我可喜欢他们了。当时他们来的时候,给城里带了好多粮食,救了很多人。我很感激他们,本来想去当面叩首行礼的,被老头抓了回去,不让。但我还是在他们往匪窝出征时,与他们践了行。呃……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云仲璟收敛了诧异神色,恢复至冷淡:“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没事。”
云仲璟摸了摸唇,眼神微沉。
司嫣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眼底寒意,仍自顾自说着:“西山匪乱后,我便对打仗有了Yin影。我很害怕打仗,更害怕更多人遭受那样的境遇。但我这么多年,和这么多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有小囡认同。唉……”
云仲璟垂眸思索,也不搭话。
司嫣拍了拍他的肩:“都说了我这么多事了,你也说说你的。”
云仲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我为何要同你说?”
“不都是兄弟了吗?”司嫣有些生气,两手叉在腰上:“你看你之前那番话,是想保护我,我通过这两天观察,觉得你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才和你说了这些我发自肺腑的话,你莫不是在利用我?”
云仲璟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种类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愧是连Jing明如成王都没办法的家伙。
“先前和小囡聊起过云家,我说你们是英雄。但她却告诉我,要我少和你们打交道。问她理由她也不说,我起先不信,现在还真有些信了。”
“……你要问什么?”
司嫣见他终于让步,立马换成笑脸:“诶,那就说说你和方家二公子的事吧。”
她盘腿坐到了地上,衣服还滴着水,周身的泥土被浸shi成黑色,却状似未觉,揶揄地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