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多被救出来的半个月以后,钟齐雁来到鹿府,说想要见孟多。
阿洛告诉孟多这件事的时候,孟多正在吃鹿时应喂的紫葡萄,一粒一粒,晶莹剔透,清香可口,他吞下一粒,说:“见吧,还能不见吗。”
阿洛偷偷的看鹿时应,鹿时应表情淡淡的问,“为何不能不见?”
孟多说:“我总不能真生他的气。”
孟多说了这句话,好一会儿没听到鹿时应的回答,也没吃到鹿时应的葡萄,但床边明明还有一个人的重量,孟多伸出手去摸,很快就被人按住了。
鹿时应攥着孟多的手腕,用了力气,让孟多有些疼,孟多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鹿时应在想什么:“阿洛你去让钟——”
未说完的话被封在了口中,唇上的触感让孟多看不见的眼睛微微瞪大,孟多推了一下,但鹿时应没放开他。
孟多皱着眉,直到鹿时应主动离开,孟多说:“不和你闹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鹿时应说:“这里是鹿府,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进来。”
明明鹿时应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但孟多却觉得面前的人应该是冰冷的,于是孟多收起笑容,淡淡说:“既然如此,孟某这就离开,不敢打扰鹿大人。”
鹿时应看着孟多,胃部微微紧缩,孟多就像他身上一处多年未愈的伤,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可疼的时候血rou模糊,难以自制,如果有酒就好了。
一声叹息之后,鹿时应将葡萄放进孟多手里,离开屋前,他对孟多说:“随你意吧。”
冰凉的葡萄在手里散发着清甜的味道,孟多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听见阿洛说:“主子,您真的太不应该了。”
孟多漫不经心的往嘴里放葡萄,“哦。”
阿洛说:“您受伤以后都是鹿大人在照顾您,为了帮您清除眼睛里的毒,鹿大人甚至自己都受了内伤,吐了很多的血,昏迷了两三日,您醒来那日他也才苏醒。”
孟多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钟齐雁在鹿府门外求见,没有人出来为他带路。
鹿时应连续三天来为孟多送药,但没有和他说话,所以孟多也没有告诉鹿时应,他的眼睛除了偶尔会痛之外,已经能看见了。
午后,孟多趁阿洛打盹的时候偷偷离开床,走出了房间。
这是孟多以前没有来过的鹿府院子,屋檐上挂了寺庙才有的纸风铃,院子里种了一片竹林,一张石桌旁栽种着一棵晚杏树,意兴阑珊的开着白色的晚杏花。
孟多悠闲的坐下,感受着使用眼睛的愉悦,没用太久,孟多就发现了晚杏树下似乎是一处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掩藏着褐色的泥土中,土里有一朵被忽略的沾了血的干杏花。
“看来你的眼睛已经好了。”秦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多把干杏花藏进了怀里,转过身。
秦白说:“某人还担心你的眼睛迟迟不好令我前来为你复诊,显然是多此一举。”
孟多说:“的确。”
秦白顿了顿:“孟老爷的心果然很硬。”
孟多说:“孟某其他地方也很硬。”
秦白的表情变得很好看。
孟多说:“你脸红什么,我说的是我的钱袋。”
秦白:“......”
秦白去把“孟多能看见”的消息告诉鹿时应,他在清水潭边的古树下找到人时,鹿时应面前的细颈瓷酒壶里的酒只剩下了一层底,酒香和药香的气味随风飘散。
“我说过你的伤绝不能饮酒。”秦白快步走过去。
鹿时应喝了酒,脸也不见得红,唇色甚至苍白,“无碍”。
“堂堂一国之师也借酒消愁,主持大师若是看见你这样,可能会被气死。”
鹿时应看他一眼,唇角勾了一下,轻轻晃动手里的杯盏,说:“大师来信了。”
秦白问:“说了什么?”
鹿时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到桌面,秦白拿过来打开信,从里面掉出了一枚血壶藤制成的手环,秦白捡了起来,说:“我记得你的手环丢了。”
鹿时应说:“大师特意又制了一只。”他用手指随意拨弄着酒杯,做着平常鹿时应不会做的动作,“他在提醒我。”
秦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将酒壶里的余酒尽数倒进喉咙,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说:“我”,像是在思忖怎么开口,“我虽看不上孟多,但人有七情六欲,你如果真的想,就按本心去做,不必在乎那秃子。”
他的话令鹿时应不自觉笑了下,鹿时应评价说:“你前几日还说鹿某色令智昏。”
秦白盘腿坐到他面前,“那要看和谁比了,起码孟多这个混账能让你欢心。”
鹿时应将视线落在清水潭对面的姜母树上,有了神医谷沈姑娘的悉心照料,姜母树生出许多嫩绿的叶子,一想到爱吃树叶的某只动物,鹿时应就想笑,但又遏制不住的疼痛,如果真的是这样,孟多真的是他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