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鬼王的体温,混沌丹没入体内的时候,也是微冷。
但那种冷并不带有攻击性,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滴清凉的露珠沁入心口,带着某种浓厚的力量,润物无声地压下经脉里的躁动,融入到仙力运转之中。
强势,却温柔。
在这股凉意中,身体也变得有些飘飘然,眼前的景色化做重影,清晰渐渐消散开去,浮泽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恍惚间,熙熙攘攘的杂乱人声从模糊到清晰,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宽广无垠的土地上,回归到属于他的江道中。
与世间所有新生的生命一样,那时的他无畏无惧,也还不知忧愁滋味。汩汩水声不绝于耳,是他轻灵的笑声,他亲吻石缝中开出的小花、结识扎根在周遭的灌木,偷偷观察着来去匆匆的人类。日出的金光洒在江面上,带来柔和至极的暖,他便腼腆地朝着朝阳翻出腼腆的浪花。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长到已经数不清多少垂髫变成黄发。再后来,他从水面之下托起了一个受伤的男孩,轻轻送到河岸上。
待到天边放亮,男孩拖着伤腿转醒,头一件事,便是俯身回赠他一个感激的吻。
那吻轻轻的,停留了很久,却不知为何,比他的江水还要冰冷。
再转眼,暖阳已经悄悄消失在了光怪陆离的梦里,原本哗哗不停的水声也回归了一片沉寂。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身下柔软的触感没有离去。
浮泽缓缓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就对上一双黑沉沉、丝毫没有眼白的眸。
——正拥抱着他的,不是土地、日月与参差建筑,而是鬼府的王。
那真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好看到仿佛不是属于三界的生灵,艳丽与霸气共同雕刻出夺目的五官,唯有眉尾附近一颗浅淡的小痣,能与梦境中的男孩交叠重合。
鬼王见浮泽清醒,也没动,只稍稍侧头,挪开落在对方嘴边的吻,轻声笑道:“终于完成了。”
他席地坐在桥面上,后背虚虚靠着栏杆,怀中极为宝贝地圈着他的仙君,没叫其半个衣角落在地面,不知已经如此维持了多久。
“……什么?”浮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阿浮的体内,已经融入了混沌丹。”衣袖之下,时崤的五指缓缓插进了他的指缝之中,亲密异常地十指相扣,“仙体有些特殊,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之久,方才你若不醒,本座便要将你虏回鬼府了。”
鬼府的混沌丹,融入他的仙体……?
“你身上的字,其实是用本座之血刺纹的契印,混沌丹认得它。”
浮泽愣楞地听着。
对于鬼王所说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却是先一步回归脑海。
他转过头,在空空荡荡发浮桥之上扫视一周,未能寻见某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迟钝地想起什么,抬头询问鬼王:“承德呢?”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时崤淡淡回答。
他便下意识追问:“去哪?”
承德怎么可能自行离开?浮泽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却未瞧见自己话一出口,对方眸色瞬间变得暗沉。
“管他去哪,总归是给我们腾出地方。”时崤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抱着浮泽稍微坐直了些,似乎想让这仙君更加清醒一点,“阿浮,你该不会以为,混沌丹是随便哪个宿主都会认归的吧?”
“认主……”
时崤直接打断:“你已经是我鬼府名正言顺的王妻。”
约莫是在回应,在靠近左胸口的地方,融入浮泽身体里的混沌丹雀跃地跳动了数下,像极了心跳。
浮泽低头,难以置信地将手心覆上那里。
怎么会……
“所以,别再在本座面前挂念其他情郎,嗯?”对主权的宣告清脆落地。
吱呀——
清池居的大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合上。
不知是不是鬼气充盈的原因,仙界无处不在的光明偏偏在此时忽略了这个地方,室内蒙上了一层不详的昏暗,让时崤眼底淡淡红光变得更加显眼。
那是他动情的征兆。
同一瞬间,终于彻底反应过来的浮泽突然挣动起来,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扭身想要从对方怀中逃离。
双腿蜷缩太久,力道一时没有跟上,他往前扑去,手肘便重重砸在了桥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有来得及用仙力护住,很疼。
只是稍稍顿住的时间,却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先机,时崤俯身,胸膛覆上他的背。
这是他惯来的癖好,用身体铸就柔软的牢笼,然后把心爱的宝贝困在其中。
“怎么就不能乖些……”鬼雾越发浓厚了,绕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躯缓缓流动。浮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鬼王单手握住,对方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异常的沙哑,“阿浮,人间一别便是五年,你的夫君太想你,想到……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