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江不清楚鬼王何时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家中,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断在梦与醒之间浅浅徘徊,等到终于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
鬼王正闭着眼随意坐在床的外侧,下身套着纯黑色里裤,肩上只是随意披着他的黑底红纹袍,坦荡地露出一大片肌rou,在昏暗的环境里白得显眼。黑雾源源不断地从他体表冒出,以某种规律蠕动收缩,聚成一个巨大球形,将他裹在其中,雾与雾之间或有红光闪动,看起来妖异无比。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在宴江睁开刚刚眼睛,眼神还懵懂着没有落点的那一瞬,黑雾中的时崤也同时抬起了眼睑,鬼气有微不可察的短暂停顿,而后疯狂攒动着往本体归拢,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周围的黑雾已经干干净净。
宴江没有来得及看见这一幕。他缓缓地聚拢起视线,第一眼,便撞进时崤居高临下的纯黑色眼眸中。
“醒了。”对方难得的亲和,眼中略带笑意,似乎心情颇为轻快。鬼王逗猫似的用手心揉揉人类的发,舌尖像是含了蜜糖,把宴江的小名推进去滚了几圈,吸饱了甜汁,再黏糊糊地吐出来,“阿浮。”
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具上位者魅力的男性,无论外在或是内核。即使他只是面色温和地坐在床褥上,亲昵地唤人,也自带某种莫名的威压,压得人不得不臣服。
宴江兀地一抖,大腿肌rou本能收紧。牵动tun间某处,一股使用过度的酸涨感这才窜上大脑,勾起昨夜yIn靡的记忆。太长时间的睡眠让思绪变得绵软迟钝,他的脑海有些混乱,心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或者说是不愿接受自己作为雌伏者被“开苞”的事实,一时之间被不真实感充斥。
他把自己更深地缩进被窝里,借以躲开抚摸,眼神却是动也不动,懵懵地回望鬼王。
时崤却不依不挠,挑挑眉,大手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稍微拉下被子边缘:“敢反抗了?现在又不怕本座了?”
他拍拍宴江的脸,带了些轻佻的打趣在里头。
只不过宴江本性窝囊,向来没有胆识,也不知是不是主观臆想,还是从中读出了警告的成分。慌张窜上心头,身体先于大脑一步,竟用下意识脸颊去蹭对方的手,仿佛已经无比习惯这个讨好的动作——在他昨夜许多次的求饶中。
卧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宴江蹭完,才对自己的反应觉出一股难以置信,尴尬与懊悔姗姗来迟,可木已成舟,见鬼王颇为自然地受了这个示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告罪:“……小的不敢。”
喉咙干渴得厉害,带出的音色沙哑软绵。
他迟钝地想起自己是该坐起来的,在被窝中挪了挪,想用手撑起身体,却不想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尤其肩膀、腰椎以及双腿都酸痛得厉害,一动,关节就像生了锈一样僵硬发涩,只勉强侧过了身,就已经是极限。
时崤在一旁见了,无奈嗤笑:“弱不禁风。”
但还是伸了手去扶,把人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将一杯温水递给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是鬼王专用的白玉杯,比起宴江惯用的破竹筒要重上许多,他想接,五指却哆哆嗦嗦地半天也握不住杯身——这双漂亮的手昨夜被时崤强行拉去泄欲,因着是第二次,时间格外持久,以至于休息了一夜,手腕还是酸软无比,简单的持握都没有力气。
于是这杯水最后是由鬼王亲自端在手中,一口一口地喂到宴江嘴边。
扑哧扑哧——
咽下最后一口温水的时候,竟有熟悉的振翅声迎面而来,宴江错愕抬头,便见一只黑鸦从外厅飞进卧房。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卧房门口,那鸦恰好穿过这束阳光,背上漂亮的黑羽反射粼粼金光,稳稳落定在鬼王肩上,而后突然爆炸成一团黑雾,以极快的速度钻入鬼王身体,瞬间无影无踪。
宴江脸色一白。
却不是那么地怕这黑鸦,而是昨夜的恐怖突然被勾起,他突然间又被抛进了那个怎么跑都到达不了的目的地,死亡步步紧逼的沼泽中。人间在眼前变成炼狱、亡魂潜伏在黑暗中窃窃私语,偏生什么都看不见,光是害怕与绝望,就足够把一个人的Jing神彻底摧毁。
只是回忆,都叫他浑身止不住地抖。
鬼王察觉到了,双手环上来,向他提供了一个似乎可以避险的巢xue,宴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微微侧身,主动缩进了这个没有温度的怀抱。
“宴淮之当年能爬上高位,全凭那份连功将都敢杀的胆识,可阿浮这般胆小,日后该怎么重振宴家辉煌?”嘴上这么说,时崤心里到底还是对人类这份因胆小而生出的依赖受用非常,自然不吝啬一些温和的安抚。他爱不释手地把人类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去蹭蹭宴江,“这么乖,太祖叔可不舍得你出意外,接下来也断然会保护好阿浮的,不怕。”
宴江紧闭双眼趴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难得有片刻的清灵,便从这话中抓取到了什么关键。
——昨夜之事,宴江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