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索着坐起来,穿上拖鞋,顺着床沿摸到床头柜,找到了下午的那个收音机。
还好,我还在家。
可是裴昀呢……
我离开卧室,小心翼翼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摸过去,边走边喊裴昀的名字。
书房没有,浴室没有,健身房没有,厨房餐厅客厅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最后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还有一种二十多年里很少出现的,名叫委屈的情绪。
他怎么离开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怎么可以不回应我叫他……
他怎么……
“裴昀……”
我喊累了,明知道他百分之一百不在家,还是固执地起来继续寻找,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从某个角落揪出来。
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还是说有什么紧急任务……
家里唯一一个裴昀没有带我熟悉过的地方是玄关,我不知道那里有个衣架,在黑暗中摸到悬挂起来的羊绒大衣时我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面前悄无声息站着一个人。
惊吓的结果是我猛地后退一步,脚下却没站稳,带着自己和整个衣架咣当摔倒在地。
羊绒大衣兜头砸下来,带着熟悉的气味。
“裴昀……”
我鼻子一酸,把大衣紧紧抱住。
第45章
裴昀回来的时候,我仍然保持着和衣架纠缠不清的姿势蜷缩在地上。
听到他开门我试图爬起来,小腿却被衣架勾着,爬到半空重新摔回去,更重地磕在某节木头上。
好疼……
“苏迟!”
随后他惊慌的声音响起,三步并两步摔上门进来,把我从衣架里解救出来。
他身上带着秋日清晨的冷冽,胸膛却是温暖的。
落进熟悉的怀抱,我的不安终于得到缓解。
“你怎么不睡觉跑出来了?” 他问。
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我忍着疼开口:“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你出去怎么不告诉我……”
“我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 他的声音又气又恼,“摔疼了没?”
我点点头:“肩膀被砸了一下,脚也扭到了。”
我听得出来裴昀想发火,不是冲我发,是冲衣架和自己发,但他忍住了,说:“我去拿药。”
“你别走!” 我一把拽住他,脱口而出。
随后我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又悻悻地放开裴昀,说:“我没事……”
不久前那种在黑暗中孤独无依的感觉仍有余味,我不想在这时候让裴昀离开。
我需要他和我说话,需要他触手可及,需要他在任何时候都给我回应。
我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需要他。
裴昀愣了一下,突然问我:“你害怕吗?你怕黑,还是怕我不在?”
恐惧等同于软弱,我不愿意承认。
裴昀的目光一直粘着我,半晌,他说:“怕就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熟练地把我抱起来回到客厅,弯腰从电视柜里拿出药箱,然后把我放在沙发上,查看我脚上的扭伤。
“本来还想用不用给你准备轮椅,这下好了,不用想了。” 他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去哪儿了?” 我问。
“临时有点事回了趟国安局,前后走了不到两个小时,没想到你会醒。” 他顿了顿说,“我的错。”
温热的药油被裴昀缓缓推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不会很疼。
“下次出门前和我说一声,或者带上我……” 我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我会担心你。”
他动作一滞,温声说:“知道了。”
我了解裴昀的工作性质,也知道这种职业失联是常事,我们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伴侣足够的安全感,因此很多同事都是离开特别行动处才结婚的。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不告而别,孤身潜入 TCO 会让裴昀多么担心。
“对不起……” 我说。
他可能以为我在为今天的莽撞道歉,说:“不怪你,怪那个破衣架。来,我看看肩。”
“哦……” 我解开扣子,把睡衣褪到手臂。
裴昀扒着我仔细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淤青。”
“现在几点了?” 我问。
“不到六点。” 他回答,“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问还好,一问我好像真的感觉到了困意,于是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你陪我一起。”
“…… 你总是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的道德品质有问题。” 裴昀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我没听懂。
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说:“因为我会想,你一直看不见也很好,我不想你恢复视力又变回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