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生坐在床边问:“你眼睛能看见?”
在戏班时,傅云生也会干些活,如果做饭的张姨忙着带孩子来不了,他就会帮忙做饭,也会收拾屋子和洗衣服。傅云生初来,和罗鸿文住在一个屋子里,会不自觉地找活儿来干,他给罗鸿文晒被子,被罗鸿文最喜欢的丫鬟翠喜告了状,说他是少爷的夫人,还来和自己抢活干,简直是丢了少爷的脸面,还撒娇地问罗鸿文是不是想辞退她了,所以让人来接她的活。说着还委屈地落下了眼泪。
傅云生在盖头下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手,眼泪啪嗒落在手背上,小吉祥肯定要生他的气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跟他说晚上就回来,小吉祥肯定觉得他师哥是个骗子。他明明跟他说过自己不会离开他,要看着他长大的,但他连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都做不到。
到了夜半,云生手腕勒得难受,一屁股坐起来,在床沿磨自己手上的绳子,旁边的人可能也一直没睡着,听到动静,明白傅云生在干嘛,突然说:“把手拿过来!”傅云生听到声音吓得差点歪到床底下,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有些不情愿地把自己的手伸到那人手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云生不知道天地怎么拜的,他未见面的夫君是个瞎眼残废,或许是弄了只大公鸡代替的吧,真可笑,他傅云生今天嫁给了一只大公鸡!
傅云生心中顿生绝望,如果没找柳春和,找的是别人那就好了。他本想抵死不从,但柳春和劝说道:“你师父下葬的钱全是我出的,而且人家也没什么要求,清清白白就成,那少爷是个废物瞎子,你去了好吃好喝的,等我的事结了,我就把吉祥给你送过去,那时候天高任鸟飞,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傅云生留起了头发,柳春和用小吉祥威胁他学着用假发髻,日日脂粉罗衫,学着女子的模样。在秋天的尽头坐着花轿,傅云生去了县城。
罗鸿文更不会主动和傅云生说话。傅云生还记得罗鸿文给他解开手上绳子后的第一句话是:从我床上滚下去!罗鸿文的声音带着几许清冽威严,傅云生不容迟疑地从罗鸿文身上跨下床去,一不小心脚绊在被子上,整个人横压着罗鸿文。
瞎了眼睛,残了双腿,想找个男的去照顾少爷,男人气力也大些,照顾起来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傅云生一直穿女装,因为夫人接受不了儿子娶了个男人,所以要傅云生男扮女装进门,骗过夫人。
傅云生看了眼翠喜,转头回来看着罗鸿文,自嘲地笑笑说好,拿着自己
“罗鸿文。”他给傅云生解了绳子,这次眼睛不知道看到了哪里,缓缓说道。
傅云生不知道为什么,罗鸿文单单对他很不好。罗鸿文虽然是个狠角色,可至少表面上是和颜悦色,唯独对傅云生,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罗鸿文没理云生,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二
等着罗家少爷的安排,只是没等到,罗鸿文自己睡了,傅云生在床边站了一晚上。
傅云生瞬间就安静了,因为吉祥还在柳春和的手里。
傅云生躺回去,心想这少爷还人五人六的,比平时戏院里来捧他的那些爷好看。傅云生在心中寻思,他应该先取得这个少爷的信任,让他帮忙把吉祥接过来,等这家人放松了警惕,看能不能弄点银两了再带着小师弟一起跑。但想归想,他这个人为戏里那些忠义有节之士的故事所倾倒,为人也就变通不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冷着脸的瞎子。
傅云生是天生的旦角,并没有因为变声期而造成声音变粗,他的音色中自始至终还带着点童音的清脆,光听他的声音是辨不出男女的。因为要护着嗓子,傅云生平时说话声音也比较小,只有练嗓的时候才会敞开了声唱出来,那是真的响亮婉转。每天练嗓是傅云生养成的习惯,但自打进了这座宅子,他就没张过嘴。傅云生每天生怕说错一个字,又惹得罗鸿文生气,白白挨一顿骂,平日说话也少了。
罗鸿文的眼睛没有焦距,但皱着的眉眼足以看出他的不悦,傅云生赶紧从他身上爬到床下。
傅云生被捆着扔在了床上,身边躺着的是他的夫君。傅云生的手被捆得麻痹了,血液不通,睡不着,突然出声问道:“哎,我叫傅云生,你叫什么?”没有得到回应。傅云生朝旁边的人移了移,支起身子看着他,红烛的微光中,傅云生隐隐看见了他夫君的脸,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好像能看见似的把眼睛闭上,不看傅云生。
傅云生不知道怎么讨好罗鸿文,罗鸿文自然是向着翠喜,罗鸿文没骂傅云生,但也讽刺了傅云生一番,笑着让他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安守本分。
有时候人的力量真是微薄,很多事都无可奈何,傅云生想一定要强大起来,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不然自身都难保。
傅云生在这个宅子里面不知该如何自处。往日他只管唱戏练功,现在他却不能,柳春和给他弄了个假身份,是隔壁县城的富家千金。每天有一堆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他也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好在罗司令提前给他做了安排,有专门洗浴的地方。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