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悲愤,呼朋引伴的围攻那搅人好事的男人——可他们修为过低,甚至使不出什么法术,只能用自己的尖牙利爪做攻击。他们那可怖的面目本是教山野村夫闻风丧胆的武器,却动摇不了那男子半分,因此攻上去之前先是怕了半分,又是肉体凡胎,在那柄寒光宝剑下挨不了片刻,便身首分离,亦或者利爪直接被削了去,想扑上去用利齿撕咬的也被斩平了尖牙,捂着流血的兽口呜呜哀咽。
为首的山怪见兄弟死得死伤得伤,深知恐惧,又见那人如修道者一般掐了个决,才知道是惹上修炼者,仰头一声凄厉嚎叫,带着仅存的兄弟们作鸟兽四散去。
赵别这才将宝剑直插土地,单膝跪地,撑着身姿不倒塌去,张口喷出一滩血水来。
傻子这下不腿软了,他腾身而起,飞扑到赵别身边,颤抖着双手捧起赵别的脸来……
“阿叔……”
“你受伤了……”
赵别擦了擦嘴边的血渍,他亦是以凡人之躯以一敌众,即便是有陪伴多年的护身宝剑在手,仍是免不了受伤,估算着大概肋骨是断了一根,还大大小小的抓痕,幸好那山怪不是使毒的妖精,只是需要时日恢复罢了,便不多理会,抬手给了傻子一个巴掌。
傻子正是关切之心浓时被心心念念的阿叔打了个耳光,不可置信的捂着红肿的脸,泪也忘了流,委屈得用鼻音嘟嘟囔囔:“阿叔,你为什么打我……”
“……我不是教你不要乱跑。”赵别看着傻子身上胡乱套着的红喜服,往事在眼前翻涌,一时间没克制住对韩子昭往昔的恨意,不然也不至于打这傻子。
傻子没声音了,接着开始委屈得抽噎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因抽噎手抖着拿出了一直护在怀里的花……
“我、我听……茹月她们说,说这山上有株花,可以教人心意相通……我想着如果是我和阿叔心意相通了,阿叔便知道我真是喜欢你了……”
因是在极力遏制哭声,此时的傻子说话里的稚儿气息便少了许多,听上去甚至与那曾经的韩子昭平稳的声线接近了……
赵别抬眼看傻子,背着月光,赵别眼前一阵模糊,甚至逐渐将傻子与韩子昭分不清了……
待他再次醒来时,浑身上下无不刺痛,一阵恍惚之后才惊诧的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回了陈家村的那座小破屋里了。赵别一扭头,就看见傻子枕着他的手腕子睡着了,耳朵还贴在他的脉搏上,似是怕他在昏睡中去了。
赵别很想收回腕子,却不知是因为过了多久,已经压麻了,只好出声把傻子叫醒:“傻子。”
傻子眼角还挂着泪,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着脸上两道银白的湿痕,一看就是哭累了,才睡着。
赵别只好大点声:“韩子昭!”
傻子被吓醒了,迷迷糊糊问道:“谁?!”
随即揉了揉眼睛,喜笑颜开的抱着赵别的手臂摇起来,“阿叔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这傻子没点常识的,不过赵别的肉体经过淬炼,这点小伤也无需修养白日,恢复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勉强也算无事,便问道:“谁把我们带回来的?”
赵别是去村里借了马匹才能赶在天黑前赶到的山怪洞府,眼瞧着窗外天还没亮,这么快能到家,准是有什么好心人帮了他们回家。
傻子笑着摇了摇头:“没谁,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赵别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像是勉强顺过气来,咬牙切齿道:“你终究是骗了我,韩子昭,你根本就没有失忆对不对?”
傻子也跟着瞪眼,委屈极了:“阿叔你为何总说我骗你?韩子昭又是谁?我怎么就骗你了?”
赵别冷笑,“你觉得一般人能够在两座山头背着个成年男子不费力气的来回跑吗?还顾自狡辩,骗我又和我呆在这里,你是有何利益可图?”
赵别忽的长篇大论,傻子是一下子全听不懂了,只好抹着眼泪把两杯茶水端了上来,“阿叔,我从来都真心对你,你偏要说我骗人,我这才为了证明真心去摘那花——现在已经泡了水,只要你我喝下你便知道我一片真心!”
赵别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几个姑娘说的传说小故事,见傻子哭得这般可怜,睫毛打湿了一片,仙人白玉般的面皮都哭红了,登时有了自己在刁难小孩的错觉,便垂下眼,收敛了脾气,接过傻子递上来的茶水解渴。
赵别是博览群书的人,沧剑山的书库原本就是由他管着的,藏书中灵丹仙草相关的灵药集里从来没提过遗尘灵草这类东西,便只当是说书先生满口胡言乱语,随便喝了水——喝完果然也无法读傻子的心,只是看着傻子稚儿般纯真的眼神,与昔日的韩子昭截然不同,姑且不予理会了,起身包扎了伤口就要睡下。
此时的傻子一如既往的要求和他睡一起,赵别怕压到伤口了便想拒绝,但没想到傻子忽然长大了似的,不如往日那般吵闹,而是乖巧而倔强的候在他身旁不肯离开,恳求赵别让他看护着他,哪怕一夜不睡。
赵别僵住了,许久,一声叹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