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亭替他斟上一杯,大方承认:“我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是打算纡尊降贵,放下身段和林惊昙叙旧,然而对方摆出这个阵仗,再硬聊下去,倒显得他好像是和毛头小子争风吃醋,可无论应启明还是顾霆,在他眼里都还远远不配。
林惊昙最了解他的高傲,错过了这一次低头,未必还有下一次,厉南亭并没有那么心胸宽广,能赏不给他面子的人多次机会。
顾霆若有所思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如果说戚忌的弱点是自私怯懦,厉南亭恐怕就是骄傲自负,能让他变成孤家寡人的,其实只有他自己。
至于应启明,打人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了。
如果能利用厉南亭性格上的弱点来阻止他们复合……顾霆略一思索,心下稍安,态度随即变得沉默而坚定。
厉南亭也递给他一杯酒,不咸不淡地赞他:“年少有为。”
顾霆双手接过,道了声谢,态度不骄不躁,同厉南亭对视时也不见半分怯意,林惊昙不禁投来赞许的一瞥。
厉南亭也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不久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似笑非笑道:“不用谢我,别辜负了你的伯乐就好。”
顾霆并没有被挑衅到当场情绪激动,指天誓地,比起先前在酒会上,经历了一遭风波的他已经沉着不少,只是深深望向林惊昙,朗声答道:“日久见人心,您相信林老师的眼光就可以了。”
厉南亭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像一位优秀的拍卖师正在估算眼前物品的价钱,随时准备落槌出售。
顾霆知道自己恐怕已经在对方心里挂上了号,然而下一刻厉南亭便挪开了视线,继续当他不存在。
顾霆是上升期的明星,又正逢年轻气盛,被人这样忽冷忽热地打发,按理说早该拂袖而去——他毕竟从事着一份合照时要斤斤计较站位、每一寸灯光都要抢到自己身上的职业。
好在他前半生的经验已经教会了他什么叫不骄不馁,被人忽视未必是坏事,若真能大器晚成,谁会在乎些许冷眼。
林惊昙对顾霆的表现分外满意,以至于面对厉南亭都和颜悦色了些许,这令厉南亭更加不悦:“我听说程鸣的剧本已经写完了。”
林惊昙挑眉,果然,谈情不成才开始公事公办,如果自己真是一个人来的,还中了他的迷魂记,怕不是一见面就要丢城陷地:“程老师太爱拖稿,《争王》的剧本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这边用了点催稿的小手段,他已经全部完成了。”
顾霆忍不住想起这位被迫看了无数遍《危情十日》的老师,一头冷汗,希望他不要留下心理Yin影。
厉南亭点了点头:“程鸣筹备这个项目很久了,我了解他,这次肯定会自己担任制片人。”
程鸣是名编,而且是已经对自己作品的表现形式拥有了话语权的名编,做制片人的确是常见的转型方式。
林惊昙听出他话里有话,果然,厉南亭揉了揉额头,很是头痛似地:“长风那小子……从小就常去程鸣家串门,那时候我和他母亲都忙,很少管他,在他心里程鸣夫妻俩恐怕比我们更像合格的父母。”
顾霆还是第一次听说厉长风其人,在心里算了算年纪,才成年不久,比自己还小几岁,林老师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他已经被迫养成了“林老师前男友条件反射”,下意识瞥了一眼林惊昙,见对方完全没有异样神情,这才放下心来,确认上司没有集邮人家父子的爱好。
林惊昙对厉南亭的家事不置可否,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又要给自己找来大麻烦了!
“你也知道,长风这孩子有点天赋。”提起唯一的儿子,厉南亭嘴上讲得谦虚,神情很骄傲。
林惊昙点了点头,厉长风的确是出名的神童,从小上学跳级是家常便饭,破格被国内一流艺术院校录取,学的是导演,去年已经毕业,毕业创作短片《归》十分Jing炼,斩获了数个短片奖项,虽然大都是用来鼓励年轻导演的小奖,但能和全世界的优秀青年导演同台竞技,已经让他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毕竟其他参展者最小的也比他大五岁。
同舟这边遵循知己知彼原则,林惊昙和甘棠一早就看了这部短片,《归》的故事正如大多数青年导演处女座一样,是脱胎自自己的真实人生,讲述一名青年离家求学,与父母阔别数年后再次重逢的尴尬。
母亲好歹还出了场,但全片没有父亲的身影,虽然没有明喻,但知情人都看得出,厉长风是在控诉厉南亭十年如一日的“不在场”。
想到这里,林惊昙也开始头疼,他可是见过那孩子的,虽然他和厉南亭搞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已经是离婚状态,但那孩子还是对所有接近他父母的人都怀有敌意,认定就是这些层出不穷的第三者毁灭了他本该拥有的正常童年。
有一次他在厉南亭办公室内置的卧室里休息,懒散起床时被吓了一跳——没有人敢不请自来走入厉南亭的办公室,除了他和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孩子。
厉长风表现得很礼貌,一直安静地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