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九年,元帝崩,太子云昌继位,改号弘全。
五年后,先帝六子出宫建府,封为晏王。赐御婚,迎三品文官嫡次子——沈清河为妻。红妆十里,京都好不热闹。
晏王虽取男妻,不能承大统,作为一介闲散王爷,却依旧皇恩不断,赏赐加身。
又三年,晏王府再没有入过新人,坊间传言,晏王与王妃相敬如宾,恩爱有加,饶是平常百姓,也没有不羡慕的。
可只有晏王本人——暮云澄知晓,这王府不入新人也好,与王妃相敬如宾也好,都只是外人看见的虚影罢了。
这一日清早睁开眼,暮云澄就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只是这三年来常有这般情况,便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暮云澄穿戴整齐,心想着外边天气好,便出门走走,不然整日闷在这王府里,恐怕不是要闷死他。
“王爷,王妃那边已然准备好了早点,等着您过去一同用呢。”常年跟在暮云澄身边的小厮竹青站在门口出声道。
“你告诉王妃一声,我出去吃,就不用等我了。”暮云澄略有些心虚,可还是壮着胆子硬气地说道。
“王爷……”竹青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如今王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王府上下的一切事物,都由王妃一手管控。王妃虽说是男子,管理内务的事,却做得比管家还严贴无缝,这三年下来,在王府里也算是竖起了不少威信。
暮云澄自然是知道下人们的心思,心里也是一急,也不等青竹说完,就撂下一句话,大步冲出了王府:“总而言之,王妃那边,你们帮我料理了!”
“王爷!王爷!”一听见暮云澄的话,一众下人就立马追了上去,可这位王爷自小便在御花园里驰骋做霸王,哪是他们几个能追上的,不多时,就见不着了。
竹青等人没得办法,只能苦了一张脸回去向王妃禀告。
餐桌上摆着数十种Jing致的点心吃食,两碗热粥伴以小菜,本是无比温馨祥和的画面,可坐在桌边的人却沉着一张脸,硬是把暖春的温度拉回了寒冬腊月。
“王爷是这么说的?”这人开口便是清冷之声,略带愠怒的气味,像极了风雨前的宁静。他身穿水蓝色常服,一头乌黑青丝绾起束在脑后,星眸皓齿,不怒自威。
“回王妃的话,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竹青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家的王妃,王妃原本就是王爷儿时的伴读,理应说是老相识。
可这几日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就连着早膳都要跑到外边去吃,也难怪王妃脸色这么难看了。
沈清河攥紧了袖子,屏了口气,好久之后才慢慢吐出来,冷声答道:“知道了,你们都忙去吧。”
“是。”下人们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一般,着急慌忙地离开了,谁都不曾看见,王妃脸上略显落寞的神情。
街上正值热闹的早市,暮云澄随意地绕进了一家路旁的小摊铺,朗声笑道:“周婶,老样子!”
“哎哟王爷,您怎么又上我们家来了?”周婶立马笑开了花,端来了一碗豆花和两个烤饼放在暮云澄的桌上,又问,“这么好的天气,王爷怎么不和王妃去赏赏花,城南的园子可热闹了呢。”
暮云澄讪讪地笑了笑,也不作答,就端起豆花吹了吹,然后猴急地喝了一口,连忙笑道:“果然还是周婶家的豆花好吃!”
“王爷多半又是在诓我了,这寻常人家的豆花,有什么特别的?”周婶对这位晏王的话也算是习以为常了,王爷是他们店里的常客,自然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话还没说完,就会招呼其他客人了。
暮云澄也不在意,顾自吃起了这寻常不过的早食。
一个烤饼才刚入肚,就来了一位拼桌的客人。虽说周婶铺子生意一直不错,可敢与这位闲散王爷拼桌的,倒也是不曾见过。
暮云澄忍不住抬眼看去,就望见了一张奇怪的笑脸。也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见同桌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小王爷心里可是有苦恼?”那男人顾自拿起了暮云澄剩下的一个烤饼,说完这话就毫不客气地咬了下去,也不等人反驳,又说道,“夫人,恐怕让小王爷觉得棘手吧?”
暮云澄脸色顿时一变,可这京城上下谁人不知他们王府夫妇琴瑟和鸣,敢这么说话的,举国上下都找不出一人。
兴许是为了颜面,暮云澄也不说话,起身就朝周婶说:“周婶,钱我就放在桌上了。”
说完这话,暮云澄便像是逃跑一般,转身就朝街边走去。
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身后的男人说:“若是小王爷满足于此,倒也无妨,那这清河大人,不如就转送给我吧。”
虽说暮云澄与这王妃沈清河感情并不深厚,先且不说这话里的讽刺和僭越,光是听见一陌生男子直呼王妃的姓名,他就感觉受到了冒犯。一回头,又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眼。
虽说光凭这男子的话,暮云澄就可以拉到官府告他一状,可现下,他更好奇究竟是什么值得男子犯这么大的风险来同他说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