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笑了。”
郑玄笑道:“能作殿下的老师,是老朽的福分。殿下有何事要吩咐,但说无妨。”
凌寒闻言眼前一亮。
说起来,他上回加冠时并没有与郑玄说过多少话。
在他看来,郑玄这样的鸿儒,必是刻板陈规,严厉无比。
虽说对方曾主动前来为自己加冠,但那大概率只是看在皇子的身份上。
自己在扬州种种出格的举措,郑玄时至今日必然一清二楚,很难说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凌寒早就做好了远胜于三顾茅庐的持久苦战。
可此时此刻,他发觉对方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
郑玄也并没有对自己在扬州的出格之举感到不满。
于是,凌寒开口道:“董仲舒先生曾在长安大兴太学,方有其后武帝麾下人才济济之盛况。现今,乱世不知何时方能结束,正是需要贤能之人的时候。本王意为在扬州各郡举办类似于太学的机构,名曰书院,为各郡的稚子提供读书的机会。”
闻言,郑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yin道:“各郡的稚子?殿下是希望普通人家的稚子也可以进入书院,读书做官?”
凌寒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引经据典:“孔圣人言,有教无类。”
这句话,郑玄刚刚才反驳过陆逊。
孔圣人的言论自是不会错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适用于所有情况。
有教无类共有两种含义,郑玄无意同陆逊争辩,而是选择用另一种解释来代替。
因为他明白,无论陆逊多么疑惑,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
更何况,少年时提出质询的人,日后也往往会成为它的拥护者。
这是世家屹立不倒的本质。
但有教无类这句话,从殿下的嘴里说出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郑玄问道:“殿下以为,孔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是指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皆可以读书做官?”
“不错。”
凌寒微微颔首,道:“孔圣人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颜回颜路等人,并无显赫身世,却可以位居高官,流传后世。而如子张等人,甚至还曾获罪下狱,圣人也并不会因此而薄待。子张虽未做官,却同样位列孔门十二哲。”
“故本王认为,越是在这样的乱世,越是在需要贤才的时候,就越应当鼓励平民读书。而能够从书院中脱颖而出的人,便是本王需要的贤才。”
郑玄叹一口气,他同样无意争辩,而是问道:“殿下可知,大肆在民间兴办书院意味着什么?”
凌寒道:“本王自然知晓。”
郑玄沉默了。
他凝望着凌寒,却望见了一张坚定的脸。
眼神明亮而充满热血。它不是少年人的天真,而是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认真。
不同于陆逊,殿下的眼神是极具力量的。
不知为何,郑玄心中忽地释然。
殿下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Jing明冷静的头脑,仁爱百姓的心。
即便下达的旨意并非是完全正确的,老夫又何必反对呢?
殿下如此年轻,纵使一时做错了,亦来得及。
想清这些,郑玄最后问道:“即便这极有可能损害殿下的名声,甚至使得扬州不稳,殿下也决意要做?”
凌寒道:“若是老师不愿支持本王,本王便只能暂且搁置,留置日后。”
“但——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去做。”
良久,郑玄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殿下的意思,老朽明白了。”
“老朽愿为殿下出任书院祭酒一职。”
凌寒闻言,心中自然感到欢喜。
他并不需要郑玄做太多的事情。只要能领一个书院祭酒的虚职,便已经足够了。
凌寒告辞以后。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郗虑,面带不解:“先生,您为何会应承于殿下?方才您对陆氏公子……”
分明不是这般说的。
郑玄道:“此举从长远计,的确利国利民。之所以对陆氏公子如此说,只因他身为陆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将来必会为陆氏一族考虑。早早地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
郗虑仍是忍不住质疑道:“现今天下未定,殿下此时兴办书院,岂非有令扬州世家倒戈的风险?”
即便老师支持,也当劝殿下留待日后才是。
郑玄仿佛知道自己的弟子在想什么,摇头道:“殿下此刻来做,为师还能以这些年来攒下的几分薄名,为殿下分担一二。”
郗虑闻言一愣。
随后,他大惊失色。
老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将来出现问题,便要将全部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吗?
旁人或许没有能耐从殿下的身上揽过责任,但他的老师,当今最受读书人敬重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