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家长面前说这种宣泄真心的话,羞耻度非比寻常,但他深知这是必要的。
“我说呢,”吴澜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垂下双眸,“你要跟他过就跟他过去好了,我管不着,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你也别一副把我当丈母娘的态度,没这个必要。”
“阿姨,可是允初做不到无视您的存在。”
吴澜嗤笑:“你想当和事佬?”
“不是,我没想要求您改变什么,”他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您他的一些情况,虽然我们在一起这段日子允初过得不错,但他一直想念您,尝试联系您可是……我好几次看见他对着手机发呆,他不像您想象中那么无所牵挂。
“如果您认为我是在替他卖惨,那也没办法,我觉得应该让您知道,至于是否和好,我的确没有立场干涉。”
吴澜盯着他看了一会,手指敲着座椅扶手。
“周先生,”她再次开口,“其实我前些天刚看过你的报道。”
“啊?”周彦川没明白她的思维为何如此跳跃,“您是指——”
“鸿川不是你一手做大的吗?”
“嗯,”他面带一丝赧然,“见笑了。”
“我觉得你挺优秀的,”吴澜微微感慨,“我要是真有个女儿,再有你这样一个女婿,应该会很欣慰吧。”
听见夸赞自己的话,周彦川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笑容渐渐僵硬。
“但允初不是,”她继续道,“我很奇怪,你这样一个人,怎么肯找个男人当对象呢?你也说了不是先天的同性恋,父母不会介意吗?”
“阿姨,”他动容地说,“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血缘意义上的亲人了,允初是我唯一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
他也曾思索过,如果母亲张虹还活着,会如何看待自己找男人这件事呢?一番推理过后,他得出结论,相信同样能够得到她的祝福。
张虹当年渴望看到他成家,是由于和柳清茹分手后的一段时光里,他表现得过于落寞。想看他再找个伴,仅仅是希望他快乐。
她从上辈人那里承受了家庭的苦,怎可能在某一天转嫁给自己的孩子呢?
“抱歉,”吴澜意识到触及对方的伤心处,遂改口,“我不知道你家里——”
“没关系,”他说,“正因为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再也没有回报恩情的机会了,我更不想看到允初为您的事难过,他的家人当然也是我的家人。”
吴澜似乎理解了他的用意,可心里的不甘与疑惑没那么容易消解。
“但是你现在有这么好的事业,以后……都没人继承,不觉得遗憾吗?”
“阿姨,谢谢您的看重,”周彦川恢复了笑容,“我这人吧,读书不好,想问题简单,其实根本没什么远大的追求,一开始……是为了生存,后来运气不错有了点收获,还是没想太多,就想活着的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哪怕自己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好。
“再后面和允初一起,比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特舒坦!就是少个孩子嘛……话说回来,就算我真有小孩,那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后代就一定愿意继承家业吗?他也可能有自己的追求啊。”陆允初就是这样。
周彦川凭着股莽劲说了大通,面对再度陷入沉默的吴澜,心里更加紧张,反复思量他的口气是否过于自大。
“我真没想到,”吴澜开口,“我会被比我小二十几岁的人指导育儿。”
“不是阿姨——”他连忙补充,“我没有想指导您我就是——”
“行了,我知道,”她语气平淡,“你想告诉我的内容都说完了,我要怎样你不会干涉是吧?”
“嗯。”
“那就到此为止吧,”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司机要来接我了,你呢,需要顺便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您,”周彦川不好意思麻烦吴澜,“我叫车就可以。”
吴澜没有坚持,款款起身:“周先生,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
“好,”他仍然礼貌地说,“您路上小心。”
对方离开后,周彦川愣在酒店大厅,站了一两分钟。他没琢磨清楚吴澜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没有答应与陆允初言归于好,但也没表现出厌烦自己的样子。
而且她说“希望有再见的时候”……或许是示好的预兆吧?
周彦川在路上仍想着这些,不久回到酒店。
今天中午他刚和陆允初通过话,晚上没打算再联络,但是洗完澡看了会手机新闻,到十一点多的时候,他发现陆允初连发了两条工作方面的朋友圈。
或许是晚上见到吴澜,说了那么多关于陆允初的事,他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忍不住把电话拨过去。
“还没睡啊?”
“再发个邮件就好了,”陆允初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快,“你怎么又想起打电话了?”
“我……”周彦川一顿,“多打个电话不行吗?”
“可以啊,”他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