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黎一直觉得自己这名字不吉利,“黎”“离”同音,这名字就注定了自己要与家人长离。果然,虽然他于生富裕的商贾人家,可不到五岁,爹爹就过世了,十五岁,阿爹也不在了,只得与哥哥、哥婿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哥婿Jing于算计,又无慈爱幼弟之心,在他十六岁那年,为了一桩买卖,就让他与一高门子弟定了亲,就等他丧期结束就成亲,董黎无奈也只得接受现实。可不曾想,那高门子弟在定亲半年后就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他十六岁就依照湘朝的规矩在家守了望门寡。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过了没两年,哥哥也因病过世了,哥婿嫌他晦气,只肯粗茶淡饭的供他度日,日子越发难捱了。他以为他以后的日子也只能这样过了,谁料在他三十岁那哥婿和他唯一的侄子都因染上时疫过世了,董家的大部分家仆也都卷了家财死走逃亡,各奔东西去了。
董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的家业就这样败了,就硬着头皮接过了家里的生意,刚开始很是跌撞了一段时日,后来也就渐渐上手了,再加上他身边出现了个厉害的人物——郭澜,家里的生意倒也井井有条起来。
郭澜原本只是他的一个小厮,只知道自己姓郭,连个名字都没有,但他人机灵又能干,关键是他与董黎,两人相逢与微末之时,相互很是信任,董黎就帮他起了郭澜这个名字,甚至在自己执掌董家后让他做了董府的管事,管理董家的生意。
两人的默契和信任让外人尤其是董家商场上的对手们,很是嫉妒,纷纷传言董黎与郭澜有苟且。董黎知道,这个传言最起码说对了一半,自己对郭澜的确生了情愫,可只是将这份羞人的青涩情感埋在心底,万万不敢让郭澜知道的。
董黎自己清楚得很,自己是个寡夫,又是与高门大户定的亲,终生不可能再嫁他人了,更何况郭澜如今不过十八,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八岁,平日里二人甚至是叔侄相称,大好的青春年华,又怎么可能……所以只当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传言,照旧该怎样就怎样。只是有些奇怪,郭澜也到了成亲的年岁,怎么一直没什么动静。抱着一种隐秘的开心与占有欲,董黎也不提及。
湘朝乾沅十六年春,江南旱灾,董家的生意受到牵连,颇有些损失,郭澜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将董家能到手的资金尽数收回,呈gui缩式,不再轻易做新的买卖,旁人甚是嘲讽,就连董黎也有些拿不准:“阿澜,旱涝也是常有的,对咱们影响是有的,但也不必做如此惊弓之态吧?”“黎叔叔,您就信我一次吧,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估计很快就会出大乱子!”
听他这么说,董黎又一项对他十分信重,也就不再坚持,听从他的意思,让董家的生意进入全面gui缩状态。果然如郭澜所料,很快,湘朝陷入了动荡,各地烽烟四起,众人这才对董家刮目相看。这动乱一起,就是三年,到了乾沅十九年,在这片大陆上屹立了近三百年的湘王朝覆灭了,一个新的王朝魏朝横空出世。
第二年,魏太祖改年号为应和,标志着这片大陆正式进入了新的纪元。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一位帝王,为了增加人口数量,他下旨废除了望门寡制度,并且要求所有寡夫(妇)改嫁,繁衍生息。在这样的政策要求下,各地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拉郎配”活动。
董黎最近就很是烦恼。之前与自己订婚的那家高门在这场战乱中已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了,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又来了这么一出!自己已经四十了,哪里还有什么好人选,官府给出的人选都是些没本事的甚至有些之前竟是地痞流氓,自己找又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肯让孩子入赘呢?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嫁!更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份隐秘的期待,无法与人言说。
正想着,只听一阵敲门声,郭澜进来了。也没怎么寒暄,郭澜直接道:“黎叔叔,我想娶你!”董黎吃惊的望向他,悄悄掩下心中的喜悦与苦涩,下意识斥责道:“胡说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知厉害,很不该说这样的话,退下吧,我就当你没来过。”
“您说错了,我已不是孩子了,我很清楚我现在在说什么,自从您从路边把我捡回来,就注定了,我要一直陪着您!以前,碍于礼数和那户人家,我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如今他们已经都不存在了,我就要告诉您,我要娶你,我要一辈子不离开您,我想永远和您在一起!”郭澜不肯轻易退缩,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看着执拗如孩童的郭澜,董黎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以手遮眼,“你可知,就算你娶了我,也只能是入赘董家,别人要怎样看你!更何况,我已这般年岁,恐怕是子嗣无望了,你我年岁差这么多,若我身故,你又当如何……唔…”
还没等他说完,郭澜就上前,大胆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如此聪慧,自然知道董黎话里的意思其实是想与自己在一起的,这就足够了!“我不在乎,只要您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您也不要想那么多,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那这事儿我就当您同意了,我这就去Cao持!”
望着他离去的背景,董黎第一次想相信老天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