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注一掷,只是为了能带她回来。他不惜付出一切,只是为了能让她重获自由,为了拯救她,为了摆脱那种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罪恶感。他太过急切,太过绝望,以至于被自己的感情控制了行动。
但这些都不是他铤而走险的借口。
哈里安早该知道里德尔不会轻易答应他。他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但失败带来的酸涩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和他内心深处此刻那种毁灭性的失落感相比的话。
他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还有他的未来、他的人生——
全都没了。
它们仿佛一堆廉价的小礼物,被他亲手交给了一个永远都不会还给他的人。他心中有些Yin暗的地方甚至在怀疑这样做是否值得——怀疑他母亲的自由是不是真的值得他牺牲自己。
男孩感到一阵反胃,本能地举起手捂住嘴。哈里安茫然地看着自己藏在被子下的双腿,试图找回他知道已经不复存在的自我掌控感。
门外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哈里安猛地抬起头,感到了瞬间的恐慌——考虑到他昏迷前发生的那些事,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要再次面对里德尔。
但开门的人并不是黑魔王。
男孩的目光迅速掠过这张新面孔。
来者较为年轻,和哈里安的母亲差不多同龄,但男人仿佛肩膀上扛着一个千斤顶的神情令他看上去老了十岁。这个人有着苍白的脸庞和凹陷的双颊,搭配着一头蓬乱且油腻的黑色长发和一个鹰钩鼻。哈里安知道,尽管男人此刻正弯着腰,他也还是比自己高很多。
但最令哈里安在意的是他的眼睛。即使隔着整个房间的距离,那双黑色的眼睛仍然以一种仿佛要将他开膛破肚般的力度看着他,用某种男孩不知道的标准评判他。
哈里安立刻明白了,他讨厌这个人——虽然男孩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从他身上看到什么,但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觉得哈里安远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男孩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你是谁?”他厉声问道,声音却沙哑得可怜。
男人眨了眨眼,反手关上身后的门,踱步向房间里走来。对方和床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在他面前,哈里安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老鼠。
“我是来检查你的手臂的。”男人简短地答道,声调毫无起伏。
哈里安不假思索地想要拒绝,不过还是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话头。他现在不想去考虑手臂的事,但也知道那里确实需要接受检查。像那样复杂的咒语,如果标记时出了什么差错,很有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副作用。
不过他倒不认为里德尔会出什么差错,毕竟那家伙就是靠着标记他的追随者来控制整个国家的。
而在他的心底深处,男孩确信里德尔肯定知道这个咒语是完美的,否则他绝不会冒险标记哈里安。考虑到里德尔说的那些话——以及袒露的那些yu望,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低语——还有他对哈里安的价值的高度评价,男孩知道这个标记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确认一下总没有坏处。
对方快步向他走来,似乎是看出了哈里安的默许。男人走到床前,慎重地将随身带着的背包放在床头柜上。
哈里安注视着对方,心里对这个人的不信任感越来越强烈。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以免压到腿,同时打心底痛恨自己现在没穿上衣这件事。赤luo上身让男孩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
男人伸出了一只手;哈里安极不情愿地把手臂搭在对方的手上。
绷带被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拆除;在男人解开他手臂上最后一层包扎前,哈里安扭过头,不愿看到他知道会出现在那里的标记——那个仿佛要将他以后的境遇昭告天下的标记。
最后一层绷带被解开时,男人的动作顿住了。
哈里安不自觉地转过头,在即将看到自己的手臂时连忙抬眼,转而把目光投向对方的脸。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还举着拆下来的绷带。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哈里安认出那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男孩难以自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尽管发生了那么多事,好奇心仍然是他最大的弱点。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印记上时,哈里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那不是黑魔标记。
他的眼睛扫视着这个标志,脑海里浮现出相关的名称和用途。
由漆黑粗重的线条组成的三个相互连接的圆环烙印在他的手臂上,一个简单的圆圈贯穿其中,将整个图案连接在一起。这个标记就在他前臂的正中央,直径不到十厘米。
这是三重归一的标志。
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打上像黑魔标记那样邪恶扭曲、令人作呕的印记,男孩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宽慰——他不是食死徒,不是又一个被里德尔随意Cao控玩弄的玩具士兵。
但这种舒缓的感觉立刻消失了。因为如果这不是黑魔标记,那么哈里安就完全无法判断里德尔到底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