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某月的初七或初八，那月亮弯弯的挂在天际。
鬼门中不见凡尘，更无烟火气，有的只是清冷与孤寂。许久未见这月色，今日一见，沐与归竟一时有些失神。
“今夜的月色倒是不错。”
耳边传来容陌璃的声音，沐与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月色撩人。
亭中小桃还在尽心尽力地规劝她家小姐回归正途，听老夫人一句劝。
李嫦叹了口气，一把捂住她的嘴：“小桃，你知道吗，那日在茶楼外湖旁，过往之人络绎不绝，可他们只会无事献殷勤，真正到了需要他们安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来到我身边。”
小桃抓下她的手：“是和赵公子见面那天吗？”
李嫦点了点头：“是那天，赵公子根本就瞧不上我，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但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
“就算是这样，小姐你也不能跟他们赌气选择一个不合适的人啊，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小桃你让我说完，只有刘思未一人担心我掉入湖水中，也只有他一人在我身旁安慰。”
“……”
“他并不是别人口中的废物，他从娘胎里带了心疾，没有办法劳作，只好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在一个小巷子里卖自己的画，他画的很好。”
“……”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他是个好人，怎么能被说是废物呢。”
“小姐……”
李嫦叹了口气：“小桃，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妹，有些话我不想告诉娘，却想和你倾诉，如果你还要劝我离开他，就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
小桃看着她，也叹了口气：“不是的，既然小姐如此坚决，小桃支持你。”
李嫦闻言诧异了一下，笑着握住小桃的手，真诚地道：“小桃，谢谢你。”
小桃也笑了笑：“小姐不要和小桃客气，小桃所为小姐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李嫦看着她，眼里水光闪了闪：“我不奢望人人祝福我和他，就算被人人唾骂也没关系，但求我们平安携手白头偕老。”
沐与归闻言眼睛一酸：“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善了。”
容陌璃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至少他们不会因为错过而悔恨终生。”
“许是如此吧。”
眼前场景悄无声息地切换，每个场景都是李嫦不可磨灭的记忆。
沐与归靠在容陌璃怀里，还是很虚弱：“容陌璃，这里危险，你不要给我灵力了。”
容陌璃应了一声，手上的灵力却没有停。
“说起来，我的运气真的好差，每次都连累身边的人深陷险境，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
容陌璃召出佩剑，在二人身前设下一道结界。
“不是的，师尊，是你每次都去保护那些弱势的人。”
沐与归低着头，从容陌璃的角度看去，他的脸色苍白，因虚弱而半眯着的眼眸流露出几分无力的悲伤，一道血迹挂在他嘴角，已凝住了。
“师尊，你为去帮扶那些人已经做的够多了，怎么到了如今却怀疑起自己。”
沐与归闻言一笑，只是那笑里带了些苦涩意味：“我自认拼尽全力，可到了最后，他们都离我而去，我终归是没能护得了任何人。”
容陌璃看着他一皱眉，面色有些凝重地道：“何必刻意贬低自己，师尊保住的是天下苍生，是世间太平，这些怎可轻易便被抹去。”
见他没说话，容陌璃接着道：“师尊选择去帮助弱者，可也恰恰忘了那些人因何成为弱者。”
沐与归眼波微动，流露出一丝茫然。
是所有的无依无靠，穷困潦倒，孤寡老弱都值得令人同情吗？
可偏偏不想看着他们受辱，受苦，无奈也好，痛苦也罢，他都选择去做了。
既然做了，又有什么可反悔的。
沐与归这样想着，闭上发涩的眼睛。
二人面前，李嫦的记忆还在上演着。
在这危机四伏的幻境里，别有一番诡橘。
李嫦趴在老夫人腿上，笑嘻嘻的脸上染上红晕。
她娘依旧是一脸忧心。
却又无可奈何……
李嫦咬着唇，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着的宣纸，展开铺到母亲腿上。
暗黄色的纸上，花落斑斑。
一树合欢花正开得烂漫，枝头锦绣，赤色的笔墨，只几笔便勾画出繁花的秀丽。
花下一男一女袭红衣相对而立，是落了浓墨的，女子长发飞扬轻舞，男子冠发抚琴。
李嫦把画举到母亲眼前，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娘，我就说李思未很有读书人的风采嘛，你看，这画画的多好。”
老夫人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闭眼摇了摇头躺回椅子上。
李嫦笑容僵在脸上，神情受伤地把头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