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
阿拉贡移开视线,装作专心致志地取水。
莱戈拉斯只好自己乱猜,“担心怎么进魔多?”立刻摇头,“路线都已经商议好了,一路打过去就行,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莱戈拉斯,我的战斗力跟你的不一样。”
“一定是在担心南方的局势了。”莱戈拉斯自动忽略对方的反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说服Adar。我相信他最后会想通的。”
“Jing灵王陛下心里装着大局。一旦判断南方的局面不能维持,他就会果断出动大军。”
见Jing灵王子用力点头,阿拉贡把后半句咽下去——但只要他认为南方还过得去,就一个士兵都不会派出来。
“不知道伊西利恩现在怎么样了。战争打响,那儿就是直面魔多的最前线。”
“我不是一个好领主。”阿拉贡望着东南方向,“在我的领地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我这个领主却带着它的军队在别的土地上作战。士兵们都在牵挂他们的家园,若不是可敬可爱的忠诚心在支撑,他们都恨不得立刻返回家乡。”
“你不能为没有预见到的事情责怪自己;何况你的军队同样在为伊西利恩作战,只不过不是以最直接的方式。法拉米尔和伊欧墨也会替你好好照顾伊西利恩人民。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这也是我让伊欧玟告诉他们的。但是内心深处,我仍然会忍不住自问,是否已经尽了全力,是否已经想了所有办法;是否真的别无选择,还是说更好的选择就在眼前,但我却太过愚蠢而看不到?”
“即便是曼威,也有拿魔苟斯没办法的时候呢。埃斯泰尔,假如真的有你看不见的更好选择,那么同样看不见的我,也应该与你同罪了。”
“怎么会,”阿拉贡转头看向他,用尽最诚恳的语气,“相信我,你对伊西利恩没有任何责任。”
“有。我曾经和你约定要带一些Jing灵到美丽的伊西利恩居住;可我不只没有做到,还任由子民未来的居住地被黑暗势力践踏。”
“莱戈拉斯……”
“还好我不是全然绝望,因为你也在。埃斯泰尔,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的士兵思念着家乡,但还是在绿叶森林奋勇作战。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信赖你呀!”
阿拉贡灰色的眼睛柔软得像是融化了一样,金发Jing灵专注认真的脸庞印在瞳孔深处,仿佛镌刻上去。
“你一定不知道,这些话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他的声音好像低沉悠长的杉木长号角发出的,“尤其它们来自于你……”
那是很多年前。自二十岁那次在晚林中的邂逅后,阿拉贡就变了——时而沉默寡言、心事重重,时而又Jing神振奋、跃跃欲试。他的母亲也看出他有不寻常的际遇,连番追问,终于得知了实情。
吉尔蕾恩不禁哑然,劝他打消念头。
“孩子,尽管你是众多君王的后嗣,这个目标也嫌太高了。要知道,他出身高贵、深受爱戴,而且,人类与Jing灵联姻也不合适。即便Jing灵对同性伴侣较为宽容,依我看,此事你得不到他父亲的祝福,也得不到爱隆大人的赞同。”
“那样的话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将孤身游荡于荒野。”
“你的命运将会如此,千真万确。”吉尔蕾恩叹息道。
虽然母子俩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一切,但爱隆察言观色,还是发现了阿拉贡的心情。秋天来临前的一天,他找阿拉贡单独谈话,提醒他身负的命运重担。
“你要么超越自埃兰迪尔统治以来历位祖先的荣光,要么与仅存的族人一同堕入黑暗。多年考验在前,你不能结婚,也不能与任何人相许终身,直到你功成名就,当之无愧。”
“……难道是我母亲提到了这事?”
“并不是她,是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爱隆说,“然而我并不特指某个人;不管对象是谁,你都还不能订婚。此外,你喜欢的人,是所有族人的掌上明珠,血统比你高贵,而且已度过世间漫长的岁月;你就像区区一棵小苗,长在历经寒暑的年轻白桦旁。你在对方眼中,还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即使你果真获得那颗心,我依然会因我们所负的宿命而哀伤。”
“什么宿命?”
“那宿命是:埃尔达的青春活力与我们同在。我们终将离开中土,到维林诺永居。若选择留下,就得经历与爱人天人永隔的离别之苦,而后在漫长岁月中消逝rou体,化作谁也看不到的灵魂,逐渐被遗忘。”
“我明白了,”阿拉贡说,“我所企望的,是世间最贵重的珍宝之一。”
沉默半晌,他忽然发问:“我读过有关祖先的故事,倘若那是真的,我与您就有血缘关系。”
“是真的,但那是很久以前、世界的另一个纪元的事,那时丹登一族尚未衰微。”
但阿拉贡眼中升起意志的光:“若叫我轻易放弃,那我会在后悔和不甘中度过余生。所以,我将抓住任何希望,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