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这次还是会醒过来,我就从这家医院的最顶楼跳下去。”少年的表情毫无波澜,嘴巴里却说着可怖的话语。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在死之前我要打电话给那个女人,我要她亲眼看着我跳下去。”少年的背依旧弯着,低头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臂,“是她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这要怪她。”
季挽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也无法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活着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不觉得吗?”少年忽然看向他,露出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眼里竟然满是泪水,眼神却是浑浊的,“为什么我总是死不掉呢?”
季挽柯微微皱眉。
“你好像很不赞同。”少年直勾勾盯着他,眼睛还在往下流淌泪水。
他的悲伤和他这个人好像是分离开的。
“那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一想到还会醒过来还要再死一次,我就要吐了。”他说着抬起手指了自己又指季挽柯,“既然你那么想活着,你来替我好了,相应的我会……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报答,只要我死了就不会打电话给李丽梅,也不会弄伤病房里那些乱叫的Jing神病。”
“很合适吧?”少年说到这里竟是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季挽柯给出任何答复便说,“那么成交了。”
……
季挽柯猛地惊醒过来。
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臂,黝黑瘦弱的,布满伤痕的双臂,
……他是谁?
病房里除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季挽柯拔掉插在手背上的针管,下床时踉跄一步。
这具身体太孱弱了。
他是谁?
脑袋里一片嗡鸣,恍惚间他看到一些晦暗的片段。
画面里的小男孩一遍遍不停地质问:“你究竟为什么和爸爸离婚?我们一家人不好吗?”
女人一边哭一边摇头抱住男孩,“川川对不起,但是妈妈受不了了,等以后、以后就你和妈妈一起过好吗?妈妈保证让你过得很好。”
男孩拼命想要挣脱女人的怀抱,奈何女人抱得太紧,他只能用拳头砸女人的背,“我不要!我就想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妈妈,你去跟爸爸说,这样他就不会揍我了,妈妈你去说,你去说啊!”
“呜……川川别哭了,妈妈不和爸爸分开了,妈妈留下来。”
紧接着下一个画面里,男孩长大了,看上去十三四岁,是清瘦的少年模样。
他在切割自己的rou,用一把小刀,慢慢错开自己手臂上的皮。
女人的尖叫声几乎刺破季挽柯的耳膜。
他看到少年的眼神死死钉在女人身上,女人抢夺过他手里的刀,那么锋利的器具也同样割破女人的手指。
少年看在眼里,明明手腕在痛,心里却升起一股另类的舒畅感。
这是你应得的。
因为你骗了我。
口口声声说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你失约了。
还想把我丢给爸爸。
……
他究竟是谁?
季挽柯顺利穿梭过那条Yin暗的走廊,在楼梯口放慢脚步。周围是各色病人,大家穿着同样的病服,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林乐扬忘了……”
季挽柯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地紧缩,连带呼吸都沉重了,完全迈不开步子去往别的地方。
他抬起头,只见一间病房的门外有两男一女站立。
季挽柯忍不住屏住呼吸,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个女人长得实在眼熟,他在哪里见过吗?
他不记得。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女人说,“不然他会再死一次的,我不能再、我不能接受……”
“没人能接受。”气质沉稳的男人开口道,上前一步轻轻把女人虚拥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肩膀,“现在先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不然永远也不要说了。”女人沉默一会儿忽然道,抬头时眼里闪烁着泪花。
“十八岁没什么不好,忘记好的事也忘记坏的事,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只要他活着。”
季挽柯听到这里头突然痛起来,呼吸也变得艰难。
“李川……”
“李川!”
有谁在叫他。
季挽柯猛地回过头,看到戴护士帽的小护士正在焦急寻找什么,下意识把自己掩藏在转角处,这下离那三个人更近了。
没人注意他,他们都神色凝重地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终于对好口径,女人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照了照镜子轻呼一口气推门进去。
“李川!”
又有人在叫他。
季挽柯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迟早要被人发现,索性主动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