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他欢快地叫了一声朝她跑了过去,想要像每次远行归家时一样去拥抱并且亲吻她。
然而那一天,雅瑞希尔正从独自出神的状态下惊觉他的到来,她猛然立起身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你,别过来!”她惊呼。
他猛地收住了脚步,呆立在原地。迷惘神情让雅瑞希尔渐渐恢复了常态。
“卢米昂,原来是你。”她微微抬起下颚,“你应该先去溪边把手洗干净。”
他的手的确有些脏。上面有矿洞里面沾染的煤灰、锅炉里粘到的油渍、还有弯腰劳作时不小心撞到、此刻尚没有恢复的淤青。但从前母亲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些。
他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休想瞒过他。如伊欧所说,他的锐眼可以洞察一切,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眸背后,他看见她的内疚和不安。她的卢米昂已经不是孩子了,父子太相像,以至于她无意间开始抗拒他。
那一日,作为少年的梅格林沉默了。
他想起小时候雅瑞希尔曾经搂着他一起坐在微光闪烁的林间,对他轻声细语的说故事,那些故事听来只如孩童所听过的所有童话一样匪夷所思。其中有一个,他不知为何总是难以忘怀: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白色之城,隐藏在山石之间,外人足迹罕至;那里住着许多许多身材高大、身穿盔甲、英姿勃发的诺多族战士,也有一位年轻任性的公主。有一天,公主因为想念住在远方的堂兄弟,就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成千上万英勇无畏的Jing灵将士被派出来寻找她,但是一无所获。
“妈妈,公主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了?”他当时天真地问。
“有人说她被妖魔抓获,备受折磨也不愿说出城池的方位,于是勇敢地牺牲了;也有人说她路途中遇上了真爱,于是离开了想念她的亲人,为爱情死去了……”
“这两个结局,我都不喜欢!”他撅着嘴说。
“那么你听听第三种。”
“是不是有一个手持黑剑的Jing灵战士跑去把她救了出来,带回了白城?”他兴奋地嚷。
但是雅瑞希尔低垂着目光。
“第三种可能,是她既没有被敌人杀死,也没有遇上心爱的人。她只是被关了起来,回不了家。”
十七岁那年,梅格林陡然明白了故事里的公主究竟是谁。
他依然继续着往日的生活,与父亲结伴去矮人的城市,在那里学习、劳作。但是,他开始渐渐改变了。
为什么,为什么故事里的Jing灵都头戴闪亮的盔甲,披挂贵族的战袍,而他父亲要在洞xue里摸索肮脏的矿石,身上沾满尘土与灰屑?为什么希斯隆的战士骑着高头大马,打仗时总是冲在最前面,而他父亲与矮人为伍,从不过问外界的战事?为什么费诺家的表叔们威风凛凛,足迹踏遍山川大河,而他父亲远离千石窟宫殿,独自栖身在这个荒芜的地方……
拥有一件东西的方式有很多。
他发现,照镜子时,他开始害怕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和灰黑色的眼眸。它们看起来简直是父亲的翻版,而他只希望在自己脸上看到雅瑞希尔的痕迹。
他害怕那种苍白有一天篆刻在微光浮现的艾莫斯谷森林里,蔓延入湖水的倒影,从而让他再也无法摆脱,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变成另一个伊欧。后来他怕得厉害了,就一头终于冲进房里,把小时候收藏的各色晶石都翻出来投进了河水……
他并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的有些妄想是病态的,是不该告诉人的。可也正因为如此,愈发想克制愈发难以自拔。
他知道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令自己解脱。
终于有一日,当伊欧离开他们去参加矮人的夏日庆典时,他自己制作了一把可以打开父亲秘密仓库的钥匙。
“公主,我们走。我带你走。”他说这话时,手里提着安格威瑞尔。
那一刻他感到心满意足。伊欧尚没有发现他的计划,雅瑞希尔溺爱无比地望着他微笑,而他尚且不认得伊缀尔?凯勒布琳朵。
2
雅瑞希尔领着梅格林穿过了干涸的西瑞安河道,又在环山脚下的找到了负责通讯的Jing灵。当他们在隐秘之道附近爬着绳梯和狭窄的山路时,王室卫队就由贡多林城中闻讯赶来了。
那三个被派来的Jing灵身上穿着全副盔甲,即使在地道里那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也威武铮亮。梅格林发现他们每一个都比普通Jing灵高出一个头,身材挺拔、面貌威严,让人无法逼视;他知道他们都是从光明诞生之地来的,不像他那样生于这战乱丛生、颠沛流离的凡尘俗世。
为首的Jing灵没有跟梅格林说话,径直走到雅瑞希尔面前,对她谦恭地行礼。他说图刚大人听见公主的消息非常欣喜,现在正在城中等她,问她是否进城就立刻去见城主。而雅瑞希尔斟酌了一下才说她想要先回去整妆。
梅格林并不觉得自己跟母亲的装束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因为惧怕追踪而不停赶路,难免风尘仆仆,但母亲无论什么时候站在高塔城墙之下都不会逊色抑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