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洛基的呼喚落空,只有微微風聲回應予他。
要撫向伴侶眉眼的手即使握拳也止不住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指腹輕輕貼上Jing靈鬢邊、滑過頸間,感受肌膚之下依然平穩有力的脈搏。
呼出一口長氣,洛基沒有拿開手。他的肌膚渴望碰觸,觸而不得過去他經歷太多,他渴望擁抱、撫觸,即使是Jing靈的髮梢他也樂於虔誠親吻。
洛基執起他的手,重量柔軟底承在掌中,「你一定很累。」
漫長沉默接在嘆息後。他像候鳥越過大海,終於飛回春天的巢窩;回到濃鬱的林間,只見到花朵落下,用花瓣包圍他的月光。
他輕聲說:「我想過很多重逢的場景……許多Jing彩而戲劇性的重逢,例如戰場上千鈞一髮之際作為援軍出現……從我復活後,一直在想。」
他希望自己此時此刻依然能發揮一點過去銀舌頭的舌燦蓮花,用話語喚醒瑟蘭督伊。芬威曾懇求沉睡的彌瑞爾醒來,最終她的靈魂還是脫離了身體,前往曼督斯的殿堂。
彌瑞爾太累了,他的瑟蘭督伊也是。
「可是那太需要設計,我等不了。我只來得及痛毆索爾,然後來找你。你不會怪我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吧?」他慢慢說,喉頭乾澀。
空白佔據腦海,接續著沉默。
他沒有問烏鴉們瑟蘭督伊已沉睡多久,這問題毫無意義。
他們的思念成雙。過去千百年他有多少痛楚、瑟蘭督伊便有多少絕望。
十指交扣糾纏,洛基在瑟蘭督伊身旁躺下,用鼻尖輕輕去蹭他頰邊,就和每回他們依偎在一起同樣。
「我理解你,你不會就這麼離開。」洛基說,「你太寵綠葉了,不會讓他承受重擔一瞬壓上肩頭的惶恐。在還行有餘力之時,你也不會放任子民獨自對抗黑暗……」
將Jing靈抱入懷裡,金髮披散在手臂上,躺在懷裡的瑟蘭督伊安靜又溫順。
「你只是需要休息一會兒,等我太累了,我明白。」拉起Jing靈左手擱在掌中,他知道瑟蘭督伊能聽見。
他只是不知道瑟蘭督伊何時願意回應。
正午時分森林聽似自然在交談。風聲、葉聲,獸足踩過草地之聲;蜜蜂飛舞、鳴鳥跳躍枝頭,流動的陰影下哭泣滑落的水。
「你得再補給我一枚婚戒。」輕輕撫摸瑟蘭督伊左手無名指上的蛇戒,光華燦爛,絲毫不因時間褪色,「整個世界樹都化為虛無,我也是,索爾復活我時也沒有把戒指,我不是故意弄丟的。」
低聲說:「我該解釋一下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因為我死了,都是索爾的錯。他打斷世界樹,終止諸神黃昏的循環,某種意義上成功了不過諸神也死光了,包括我。對,索爾的手法就是這麼粗暴而我就是這麼倒楣。之後我要在邊界設一個索爾禁止進入的立牌,什麼雷神,簡直衰神。」
洛基打算用瑣碎叨唸吵醒他沉睡的伴侶,「你應該知道這些年來我都在你身邊?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感覺靈魂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無意識的重傷狀態。等我回過神來,綠葉已經變得好大──但身高到底像誰呢?」
微微調整姿勢,摟在Jing靈腰間,讓他枕在自己肩頭,嚥下喉頭湧上的酸澀。
世界的顏色慘白。洛基感到心碎。
他竭盡全力才保持平靜。只過了這麼一小段時間,洛基已想崩潰嘶吼、或落淚哭泣控訴命運。但瑟蘭督伊就這麼絕望地活過千年,他是在為他的Jing靈心碎。
「我會等的。」他吻他,吻在額角、微涼面頰與柔軟的唇邊,「無論多久。」
等待漫長,他或許會在等待中發狂。
可和瑟蘭督伊經歷的時光相比,又短暫得如同彈指,洛基不會為此抱怨。
抱緊懷裡的Jing靈更用力收攏手臂,洛基恨恨地咬牙,怒於自己回來得太遲。
──他忽略了懷裡微微推拒的力道。
那並非一個戲劇性的過程。沒有淒切哀婉的呼喚,也沒有絕望哭泣後的轉折。瑟蘭督伊就像是被抱疼了,半夢半醒間想推開緊纏在身上的東西。
懷裡的掙動明顯,洛基低頭,就看見瑟蘭督伊皺著眉,自睡眠中很不愉快地清醒。
那可真是起床氣很重的表情,即使如此在洛基眼中依然豔麗無比。
「親愛的,我的月光。」若要以字句形容,此時此刻,唯有愉悅狂喜。
在瑟蘭督伊完全清醒過來之前洛基已吻上了他,但來自愛人的吻從不需要分辨。再沒有誰像洛基一樣對他如此渴望,佔有他的嘴唇,像品嚐濃蜜與醇酒。
攀上洛基肩頭,指尖順過短短的髮尾,最終停在眼角。
然後他的手被洛基抓住,細碎的吻烙在掌心。
「你的模樣像是我們初次相遇。」他說,微笑美麗又純粹。
「死而復生總是會有一點變化,我希望你喜歡。」洛基親吻他的指尖,一下又一下。
「你任何模樣都擁有我的心。」語調緩慢低柔,終於甩開綿長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