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戎:
你好呀!
我又想你了,所以决定要给你写一封信。先说好,你不许笑话我,你知道的,我写不出那种好看又好听的句子来,只有干巴巴的话,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了,请你多担待。
我正在咱俩买的房子里写这封信呢,桌子上的小风扇呼呼直转。今天外面下了点小雨,所以天气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热了,但还是有一点点闷热,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感冒流鼻涕了,所以才会觉得不舒服。
我不是故意要感冒的,天气突然转凉了些,夜里睡觉我踢了被子,你又不在我身边,没人给我盖上,早起醒来就有些流鼻涕了。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我娇气了,可我这样娇气是你惯出来的呀。从前我可不是这样的。
说起从前,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那是一个晚上,我在酒吧里当侍应生,两个客人喝多了撒酒疯,硬抱着我要亲我,我不愿意,就挨了打。你和你的同事们正好在这里玩,听见动静过来帮我。那时,你把我护到身后,冷声和客人对峙的模样帅极了。即使是后来一群人打了起来,混乱中,你不小心把我推得摔了个屁股墩儿,我也依然这样认为。
像个英雄,是我的英雄。
后来,你向我赔礼道歉。
我对你笑,我说不用道歉的,该我谢谢你才对。你挠挠头,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明明是一米八几的硬朗男生,怎么看起来像只温顺的大狗狗?这么容易脸红的吗?
再后来,我们俩恋爱了、同居了。谈恋爱真甜呀,像我小时候吃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圈圈糖。我喜欢把它压在舌尖,囫囵嚼几口后咽下,每一口都甜到心里去了。
我们约了那么多次会,快乐的时间那么多,可我最开心的是你说要和我领证的那天。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你说国家同性婚姻合法化了,我也刚好二十二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可以和你结婚了。
你知道吗?我当时听了多高兴啊,高兴得都忍不住掉眼泪了,我想我终于要有个家了,和我最爱的人一起。但是你这个大憨憨,看我哭还以为我是不愿意,就慌张无措地说不结了不结了。那可不行,说好领证的,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我凶巴巴地揪着你的衣领说。
你说,在我二十二岁生日这天去领证吧,多有纪念意义,而且以后结婚纪念日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都是你最爱的、能牢牢记住的那一天。然后你话锋一转,说,还省了一笔给我买礼物的钱。
我假装生气,扑到你身上挠你胳肢窝,你又哈哈一笑,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低下脑袋蹭着我的鼻尖,低声说话,胸腔微微震动,两颗贴在一起的心跳得又快又急。
你看,每一个细节我都能记得很清楚。时至今日,我也依然能够回想起你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就好像是一点点地刻在了我的心上,重演了千遍万遍。
我听到你对我说的话了。
你说,许意,我爱你。
我也好爱你呀,钟戎。
一回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最终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你有事耽搁了,导致第二天也没有领成证,可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没关系的,我原谅你,我也不计较你是小狗。
看在你给了我那么多爱意的份上,我原谅你食言一次,可你不能食言一整年呀,今天都是我二十三岁生日了,我们还没有结婚,甚至连你人也不在我身边。
我已经一年没见到你了。
钟戎,现在我更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呢?你肯定想我想得都睡不着觉了,是不是?
昨天我去看望了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一整年了,小姑娘不再像一年前的那晚绝望无助,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乖巧地喊我许意哥哥,还活泼了些,让我觉得你做的是值得的。
小姑娘这样挺好的,她年龄还小,有很多人疼爱她,以后慢慢地会好起来的。
是值得的,是值得的。我反复这样告诉自己。
可我还是有一点点怨你,你就那么丢下了我,一个人离开了。
事情刚发生时,网上有铺天盖地的消息。
他们都说,一位警官,下班路上为了救一个被拖到小巷子里强暴的小女孩儿,和三个歹徒搏斗。本来是有胜算的,可其中一个歹徒偷偷摸摸拿了一根铁棍,敲到了警官脑袋上,又从怀里摸出尖刀,捅进了警官腹部。
五刀。
你疼不疼呀,钟戎。
肯定是很疼的,我就连切菜手上切破了个小口子,都疼得想哭,需要你吹吹才能好。二十多厘米长的刀子,你被扎了五刀,还强忍着最终把歹徒制服了,怎么可能不疼呢?
钟戎,我给你吹吹好吗?吹吹就不那么疼了。
那天在殡仪馆里,我见到你了。
冰棺周围摆放着一圈鲜花,你躺在里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睫毛上有层薄薄的霜。我趴在玻璃棺盖上,小声喊你的名字,你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