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檐淇小时候家庭条件谈不上好,所以,无论他再怎么想学舞蹈,最终也不过停在了“想”的层面。
但限制了太久的东西反而会在压抑下生长得根深蒂固。待沈檐淇慢慢长大,他就愈发确切的爱着跳舞这件事。然后,沈檐淇目不转睛的打量每次演出派发的宣传海报,也愈发明了的爱上曲迎这个人。
揣着票根的人们开始对照自己手握的信息对号入座。与刚刚沈檐淇观摩舞台的位置恰好相反,他的票上显示着他购买的座位为第一排。
沈檐淇总喜欢把公私划得很清,倘若说方才的提前入场是想满足一己私欲而总览最靠近梦想的地方,那么,演出将近,他倒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关注曲迎。
沈檐淇入座,他仍旧悉心照顾着怀里的花束,想着等曲迎完成表演,这次他一定要把花送出。
但沈檐淇筹备已久的浪漫并未获得上天赏脸,或许更准确的说,他的计划被拦腰斩断——因为曲迎今天的表演只进行到了一半,也只能进行到一半。
他无法预见这会是曲迎最后一次正式登台。
厅内灯光全闭,大银幕呈现出雨雷交加的场面,咆哮滚滚的气流几乎要跃出银幕,让坐于前排的人都为之颤栗。
曲迎被威亚吊在空中,任由呼啸的风打乱他的头发。
音乐奏鸣,曲迎按照剧本的编排,在上升过程中完成了个一字马。
被投放出的鲸鱼虚影缓缓撩起巨大尾巴,它把迷失在漩涡里的船只搅得稀碎。
曲迎面不改色的保持着身体平衡,而后他轻轻一转,朝远在脚下的舞台招了招手,如同在向人工营造出的、坑洼里的影子打声招呼。
震耳欲聋的音乐盖过了威亚绳索松动带起的咔嚓声,它把曲迎吊至演出厅上空的最高点,却没有如约将人下放。
曲迎的跌落如同提前将整场舞剧推向了高chao情节,观众都在屏息凝神观看时,台面上铺洒的海绵软垫渗出丝丝血迹,失控与此起彼伏的尖叫突然替演出喊下落幕。
原先被曲迎拎着的油纸伞未等他挥出闪粉便脱力坠地,伞箍撞上了某处坚硬台阶,直接翻了个角。
沈檐淇怀里抱着的花也跟上节奏,重重落地。
嘈杂声顿时炸开了锅,现场发生的意外远比银幕中还在继续翻动的海浪更先淹没了人心。不管是油纸伞,还是那捧鲜花,都没有人会再去弯腰拾起它们了。
救护车赶着第一时间来到了展厅外。
曲迎的结局一如原定好的剧本——他以另一种方式,被掀起的浪白无情吞噬。
…..
“据报道,着名舞蹈演员曲迎在表演舞剧《海燕海宴》上,疑因威亚等道具老化不慎从高空摔落,现已送往旅归xx医院救治,其伤势不明。”
酒吧一角,男人接过调酒师递来的新品,声情并茂的朗读着刚刷出来的最新消息。
坐在他旁边的人撂了撂头发,他猛得仰头,将满当当的酒ye入肚一半:“真是完美的演出。”
“瞧瞧你现在哪还有个舞者该有优雅的样子,”举着新品酒酿的男人对朋友没形象的二郎腿颇为不满,男人自知说了也没用,便不再讨没趣,他简单的跟那人碰了碰杯,“这样也好,省得曲迎以后会继续不长眼色,抢了你的主角位。”
….
曲迎是被手背上强烈的刺痛感给激醒的,随后他很快便意识到身下供以躺歇的并非是自己熟悉的床。
充满谈笑的化妆间、特技营造出的立体舞台、断裂掉了的威亚,乱作一锅粥的记忆碎片慢慢回笼,它正残忍的告诉着曲迎,今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曲迎身上几乎没一块儿好rou,绷带之下的伤口对rou体形成的压迫似有千斤重,曲迎颇为费劲儿的支起头来,他把目光最先投向了腿。
那双经常在练习高难度动作时扭挫的腿,如今却成了遭麻药暂且封住知觉的地方。
“先生,”医生在曲迎醒后赶到病房,“您的腿在这次意外中受伤最重,短期内不建议您下地走动,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依靠轮椅修养半年。”
“是好不了了吗?”曲迎颔首,散开的长发刚好挡住他整张脸。医生翻了翻曲迎的检查单,他抬头,只能从长发的间隙中窥见曲迎那绷紧成条直线的唇。
病房外围了圈站位密集的人,其中有跟曲迎平时共事的面孔,也有高举相机、试图抢占最新消息的急功近利者。
医生大抵是由这阵仗猜到了曲迎的身份,他似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说得非常委婉:“好好静养还是可以恢复的。”
在医生离开病房前,曲迎忽然开口:“麻烦您帮我请走他们,我不想见到任何人。”
曲迎闭目,他瞧上去比方才更为憔悴。
这间不被允许探望的病房里,离床位最远的椅子上摊摆着件弄脏了的演出服。沾染血污的锡箔片曾作为曲迎的灵魂挚友,清楚记得他每一次的肢体摆动,但现在,华美的演出服却如同根枯竭断木。
曲迎还有很多编排好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