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娜娜明心里苦
七海建人没能接住朋友跌落的身体。
时间流速像是被放慢、拉长,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染血的指尖划破空气,仅无意中抓住一片随风飘落的蒲公英的种子。
他和五条悟一起出过不少任务,也见证过不少生命的逝去。当时夏油杰还在,五条悟也不过是血气方刚的高二少年,而明明他七海建人才是后辈,却经常因为这两个上蹦下跳的学长而感到头秃。
任务结束后,他要清洁刀上的血污。每当这种时候,喜欢空手作战的五条悟就轻松得多。
五条悟总喜欢在他旁边闹他,不闹到他青筋暴起就不罢休,手段之幼稚,目测七岁幼儿都会为他的行为感到羞耻。他很强,会兴致盎然地探讨咒力咒术的相关原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前辈,但从不会谈及任何正论,更不会谈及咒术师行业,对严肃话题一概拒之不谈。
出了名的强悍,也是出了名的不听话,更是出了名的问题儿童,甚至于出了名的恶童。
有一次,五条悟少见地戏谑他说“你不像个刚入咒术师行业的小朋友”,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早就知道咒术师生涯与血常伴,生死两别不过是预料中的日常,做足了心理预期,就不会让心态动摇到影响战局,他似乎是这么说的。
当时五条悟又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是同龄咒术师,至不至于称作“朋友”其实还有待商榷,总之先称作朋友罢。
朋友的身体跌落于地,呼吸早已停息。
他听到有人在怒吼,他看到有人杀红了眼,他看到有人受了重伤。
直到高二来支援,他被五条悟摁住肩膀夺去刀,被家入硝子以反转术式治疗,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痛得要命,包括嗓子、包括眼睛。
“没事吧?”灰原雄拖着疲惫的身躯,担忧地问他。
他能有什么事情呢?
他如是想着看向一旁,便利店的招牌已经被砸下半截,不详地闪烁着,而落地窗在夜幕中,刚好可以反射出他的、他们的身影,微弱的光线只照亮了灰原雄的上半身。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怒吼的人、杀红了眼的人、受了重伤的人,都是他自己。
葬礼那天下了大雨,他坐在门口看着雨景发呆。五条悟罕见地拿了一把黑伞,抵在他的头上。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上的折叠伞:“您这是干什么?我有伞。”
“我知道。”五条悟戴着墨镜,少见的没有什么表情。
“请收起您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七海建人推开对方的手,不悦地蹙眉道,“更不需要您做出这种不合您性子的事情。”
五条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便听话地把伞收起。
须臾,他听到对方轻笑一声,说了一句“也是”,便抓住他的手冲进雨幕里。
七海建人被雨水泼了一脸一身,看着对方开着无下限笑得开怀的样子,气得狠狠甩开对方的手,怒喝道:“您适可而止行不行!我现在不是这种心情!”
他刚要撑伞,又被对方夺了去,现在想来,他当时情绪着实不稳定,眦目欲裂地瞪向五条悟,却看到对方竟然也淋了个通透——他把无下限收了。
“小朋友就该有小朋友的样子。”五条悟说着挥挥手把伞丢给他,也不管他接没接到,一蹦一跳地就跑远了,“反正都淋shi了,就随便你了。我走了,拜拜~”
七海建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的身影,简直无法理解。
“他是说你可以哭,在雨里就没人能看到了。”夏油杰撑开伞,走进雨幕,朝他轻笑道,“咒术师人少,日常的健康管理是基本素质,如果因为情绪问题淋雨感冒更是失职,被人听了岂不笑掉大牙。但是他是问题儿童嘛,让一个后辈感冒也很正常吧。这脑回路,也就他能有了。”
“这次他也挺挫败的。他说,自己不是一个能给后辈遮风挡雨的前辈。我非常同意。”夏油杰捡起雨伞递给他,说,“人的臂长有限,活动范围则是无限,谁又能为谁遮风挡雨?”
“我走了,这段话记得保密,不然悟又得闹别扭。”待他接过雨伞,夏油杰无奈道,“他闹别扭的话做任务又要胡来,生气的又是夜蛾老师,被夹在中间的又是我,我又要去给他讲道理,他又要说我讲正论,又要闹别扭……烦死我了这个恶循环。溜了溜了。”
七海建人站在雨中,摘下眼镜嗤笑出声。
那天他站了很久,一滴眼泪也没能流出来,却意外地没有感冒发烧。
哪怕后来灰原雄也死了,他离开了咒术界,去当了普通的公司员工,五条悟给他撑伞的画面,仍然记忆犹新。
整个人像是漂于浅浅的湖泊之中,落雨有声。
七海建人意识朦胧中,似乎听到有小朋友nai里nai气地在叫他起床。
“醒……醒醒……”
他睁开眼,看到一颗小海胆撑着大得离谱的黑伞看着他,拼了老命地抱着伞抵抗狂风,想给他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