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深深的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女子,似乎一下子觉得此人高大极了,从来不像是一位简简单单的后宫女流,当初在荀太后的撮合之下,将她纳为侧妃,荀太后最初的心思是想为苻氏开枝散叶,因为毕竟荀皇后与苻坚之间有血缘关系,张伶然是汉人女子,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张伶然身边只有苻睿一个儿子,荀太后的初衷最后还是变了味,苻坚,他根本不为苻氏的后代着想。
“朕顺心?你觉得朕顺了谁的心?”苻坚反问。
“陛下顺自己的心。”
苻坚轻轻的摇头,又是用一种强者的姿态很是轻佻的去勾起下跪之人的下巴迫使她抬眼与自己对视,“朕不想顺,不甘心顺,朕什么都不顺。”
张伶然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晶莹的泪光在打转。
“如果朕顺了,此刻坐在这个位子的人也许是苻生,也许是他的儿子,而你,或许会成为他的人,又或许,你早已命丧于世。”
“妾不会顺从任何人,除了陛下。”
“如果朕顺了,就不会有今日的大秦,或许早就被桓温所灭,又或许被慕容氏,拓跋氏,无论是什么氏,都不会有今日的苻氏。”
“朕告诉你,朕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顺势,而是不顺。”苻坚放开了她,张夫人即刻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顷刻之间,泪如雨下,“陛下,陛下。”
苻坚坚决的回了头,再不面对身后的下跪之人了,任是张伶然哭断了肠,苦尽了泪。
张伶然还是不够了解他。
第三百零八章 最佳辩手,鼓掌!
二月末,苻坚又与朝臣们举行了第二次的会议,当然了,跟上次的太极殿会议一样,大秦国内的朝臣全部一边倒的反对苻坚。
甚至在朝会上,朱肜与权翼争的面红耳赤,朱肜的本心不坏,他顺从了苻坚的旨意,坚持认为苻坚的大规模对晋作战是有征无战的,光从气势上既能吓到司马曜,而迫使晋国举国投降,苻坚攻下建康之后再顺路北上至泰山进行封禅仪式。
如果历史真如朱肜说的这般完美,那至少起决定性因素的不在苻坚,而在谢安,取决于谢安想不想跟苻坚打这一仗,要不要跟苻坚打这一仗。
然而,权翼这一次搬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给苻坚,那就是苻氏的人口问题。
一说到这个问题上,苻坚哑口无言,因为他不能决定氐族人的多少,他仅仅只是一位汉化过的氐人而已,而这一百万的氐人他却管不了,而且正如萱城之前所言,苻坚似乎与他的族人有仇,他对所有外族人都好,除了他自己的族人。
会后,苻坚留下萱城与他独自商议。
商议的主题是权翼在朝会上提出的人口问题。
苻坚眉头紧皱,似乎这一次权翼的话触及到了他的心坎。
萱城看的难受,于是只有温言劝道,“你不要多想,权翼他是羌人,对我们一族是有世仇的,他说的话不能相信。”
苻坚抬起了眼来望着他,“那你说,为何我族人口最少?”
这一疑问萱城解决不了,他总不能当着苻坚的面说都是因为你们氐族的血缘婚,你堂堂一国之君还要带头搞基。
“时至今日,我想起父王的话,也许父王是对的,他反对我族的血缘内婚,提倡与外族通婚,如果当初祖父在世时就与外族通婚,也许今日我们氐族会像鲜卑人甚至是汉人那般壮大,可阿洛与西域通婚被祖父嫌弃,他们说都是错的,我们一族只能内部通婚,只有父王却不以为然。”
萱城道,“既然父王以为血缘婚是错的,为何要让你和表妹通婚?”
苻坚登时脸色大变,他张口无言。
是啊,所以,这错误的根源到底在何处?
为何氐族是少数民族,既然是少数民族,那自然人口基数少,可纵然是少数民族,也有像鲜卑那般枝繁叶茂,人口众多的少数民族。
萱城抚摸着他的脸,细声说,“抱歉,我不该提这件事,我知道,你的心里很痛。”
苻坚反握住他的手揣在怀中,静看无言。
“景略的临终遗言,朕该听吗?”
萱城知道这段历史,王勐在临终之际,再三告诫苻坚不要征伐晋朝,晋朝乃正朔,然而苻宏却有了另外一番见解。
难道晋朝一直不能讨伐吗?非也,正朔也有变化的一日。
其实,苻宏的确理解错了王勐的遗言。
王勐并没有说正朔的变化。
他关心的是苻坚,是大秦,而非晋朝正朔地位的变化。
因为他清晰的将大秦刻印在了心中,他认为苻坚没有能力一统天下,并不是因为苻坚不够英明,不够雄才大略。
而是因为苻坚所处的民族不具有一统天下的实力。
因为,占据统治阶级的氐族人口实在太少了。
而苻坚又没有完全得到所有汉人的支持。
而正是因为在长江以南有一个汉人政权,所以留在北方的这一千三百万汉人才不能真心的投靠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