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麻烦?是明天一早办公桌上多了一堆骂我的信吗?”
他早已习惯了非议,有人爱你,就一定有人恨你,有人感谢你,也一定有人想伤害你。
可是他没有想到,最后的伤害会落在贝希身上。他深爱的妻子,他记忆中完美无缺的女孩,以那种凄惨的模样死在家里。
回忆一闪而过,犹如一道尚未传来雷鸣的闪电,那么突然、迅捷,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感到眼睛里一片冰凉,又下雪了,比白天下得更大一点,好像还夹杂着绵绵细雨。
他无法动弹,握枪的手被比尔博姆踩住,胡安的枪口又正对着他。
有的人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却忘了他还有一只手。
克雷尔举起左手,向他的夙敌展示手中那枚已经被拔去拉环的手雷。
比尔博姆的反应远比胡安快得多,立刻抓住胡安的肩膀,把他从克雷尔身旁推开。
胡安不死心地朝克雷尔所在的方向连续开了几枪,但终究没敢在他身边逗留。
克雷尔绝对有和他同归于尽的勇气和决心,这是胡安不敢在有任何变故的情况下涉险的原因。他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正因为如此才能在如临深渊的家族事业上始终安然无恙地壮大发展。
克雷尔趁着他们逃离的时机爬起来,胡安匆忙之下的几枪在地面上溅起一阵泥土碎块,其中一发子弹擦过他的左肩。克雷尔握着手雷握把的手差点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松开,但他很快又紧紧握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强忍疼痛站起来,举枪朝胡安射击。子弹不多了,单手没办法快速换弹夹,不过只要他手中有那颗拔掉拉环随时会爆炸的松发手雷,对方就不敢冒死靠近。
胡安让比尔博姆把枪给他是一次失误,以为自己占据绝对上风而想在对手临死前再折磨一番是另一次失误。连续两次的错误行为为克雷尔制造了险中求胜的机会,他一枪击中胡安的后背,虽然从位置来看不是致命之处,但至少能让对方的逃脱增加一些阻碍。
胡安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克雷尔的心几乎沉到脚底,瞬间因为浑身发冷而起了一层战栗。
他应该想到的,如果今晚的会面只是个陷阱,胡安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安全做周全的准备,连比尔博姆都穿着防弹衣,胡安没理由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一个想杀他的人面前。
所以还是只有同归于尽这唯一的一条路可走吗?
就在那一刹间,克雷尔听到一阵冲锋枪的扫射声。他看到比尔博姆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向路边躲闪。也许是靠防弹衣挨了子弹的缘故,躲避动作显出几分狼狈。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躲开了,滚进荒凉茂盛的杂草丛中。
克雷尔还看见一个黑影飞快地追去。
他知道一直有人在为他扫除障碍,保护他的安全,而他却一意孤行,非要制造一点危险不可。
谢谢你们。
很抱歉。
第二个追上去的人在路边停下,似乎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克雷尔的目光和他对视。
只是那么短短一瞬,他似乎觉得对方已经了然了 一切,然而也只有这短暂的一瞬,更像个错觉,那人已经消失在杂草间。
他们把落单的胡安留给他。
克雷尔握着那个不能轻易放开的手雷,朝胡安逃走的方向追去。
望着前方跌跌撞撞的背影,克雷尔振作起Jing神追赶。胡安有没有后悔过?肯定没有,即使后悔也只在于带的保镖和杀手不够多,在于低估了意料之外的援手,在于后悔自己为了多看一眼对方临死前的表情而没能果断开枪。无论如何,他不会后悔在贝希之死事件中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后悔享受将别人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傲慢和恶意。
那就让他后悔今晚的会面吧。
克雷尔擦了擦脸颊上粘稠的血,一时间,他想不起血是哪来的。他的肩膀受了伤,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手指因为长时间握持着手雷变得冰冷僵硬,却也没有丝毫痛觉。
他只是机械地、执着地,仿佛一部被设定好的机器一样追杀着仇敌。
胡安以为只要再往前跑几步就会和跟来的保镖们会合,可是等他奔向那一片停着车的公路时,看到的只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武器已经被收走了,战场打扫得十分干净利落,看来对方也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高手。
胡安跑去拉车门,却发现每一辆车都被上了锁,钥匙不见踪影。
他们是故意的,为了不让他逃走,为了把他留给克雷尔处置。
胡安转身朝身后的追兵开枪,克雷尔利用路边的汽车当掩体躲开了。
他妈的,真该死。
胡安一生中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生死一线的危难时刻?
也许有。不过大部分情况是,危险都包含着利益冲突,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地毁灭对方,但是为了利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