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夏,天气已经逐渐变得闷热。本应是雨水最多的时候,土地却日渐干涸。算来已经有两月未曾落过雨水了,甚至有几次已经乌云聚集,闷雷都轰隆响了好几声,最后却是云开雾散滴水未落,转眼又是一片艳阳天。
眼下是正午,太阳毒辣,一行人自天还未亮就开始赶路,现在正是疲累的时候,正好路过一个附近村民搭的茶棚,众人便停下休息,也给马喂些粮草。
手下问过店家他们现在的位置,回来后向同其他人一起坐着的白衣男子利落一礼,然后起身将地图递还给他,开口道:“将军,茶掌柜说就沿着这条路,再行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莫府了。”
被称作将军的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接过地图收好,让他也去一旁休息。
手下憨憨的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从一旁拖过个凳子坐下,拿起茶碗几口喝尽里面的茶水,放下碗一抹嘴,突然开口问道:“将军,我们马上要去接的,真是老皇帝最小的儿子吗?”
白衣男子还未开口,那憨厚汉子便被旁边的人猛地拍了下后脑勺:“什么老皇帝老皇帝的,现在不在关外了说话怎可如此随意,别拖累了我们将军。”
汉子自知失言,赶忙紧紧闭上了嘴。
他们是刚刚被从边关召回的将士,是赫赫有名谢家的军队,而刚刚拍他头顶的正是此军的军师。男子虽被称为将军,却不同于身旁粗犷的汉子们,一身白衣整齐干净,面容也是白/皙俊逸,眉目温润,很难与“将军”一词结合在一起,反而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听了他们的对话,谢洵微微一笑,虞家人的特征,一看便知。他们把人完完整整接回来就是,其余倒也不必Cao心。而想想如今京城纷乱的局势,也不知他们此行接回来的,是小羊羔,还是个小狼崽呢?
另一边的莫府,嫌少有人注意的庭院深处竟令起了一处小院,被挡在层层的树木后,孤僻清幽,青苔森森,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瑟。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清秀的小丫鬟端了个盛满鲜红果子的瓷碟顺着青石板地快速走到院中,一进院门就放缓了脚步,轻轻掀起珠帘走进屋内。
屋内的人已然起榻并梳洗完毕,此时正坐在窗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窗楞上一盆文竹刚生出的绒毛似的嫩芽,玉白的指尖在阳光下竟有几分透明之感。
“公子,你醒啦。”小丫鬟冲他盈盈一笑,然后将手上的瓷碟搁在桌上,一边匆匆走去香炉旁点上了炉中的香,一边开口道:“大少爷今儿个一早就出去了,奴婢见公子睡得熟,就没叫醒公子。”
虞瑜收回手,转身看向她,身后的文竹施展枝叶颤了颤,似是缠绵着不忍离开这温柔的指尖。
尽管已经服侍公子很多年了,但是直接对上公子双眸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脸红心跳。
公子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院落,府上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但小丫鬟知道,见过公子的人都不会讨厌他,老爷虽然很少来,但是也什么都不缺公子的,这碗荔枝都是厨房挑出最好的让她带来的。
谁会不喜欢沉静乖巧的小公子呢?
好像还真有一个。小丫鬟眨了眨眼,大少爷对公子总是不假辞色的,也听府里老嬷嬷说公子和大少爷从小就不太对付,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少爷其实并不讨厌公子。
见公子走了过来,小丫鬟连忙收回思绪,笑着将瓷碟向前推了推:“公子快尝尝,新鲜着呢。”
虞瑜点点头,在桌边坐下,却并没有马上伸手取盘中的果子,而是指尖抵住太阳xue揉了揉。
其实形容他沉静绝对是过于偏颇了,虞瑜安静的时候大多都不是在思考什么要紧的事,而是放空思绪,脑中一片空白的发愣,这点他自己最是明白了。
也难怪莫连尧看不上他,觉着他好逸恶劳、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虽然这些个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词,但虞瑜觉着形容的倒也没什么毛病。
才起不久,虞瑜多少有些晕乎,刚刚在窗边就是为了晒晒太阳清醒一下。
娘亲总说多晒太阳能让人变得聪明,虞瑜对此深信不疑。窗台上那盆叫小花的山竹,原本养在房间角落,也是蔫哒哒要不行了的样子,但虞瑜把它抱到窗台上晒了几日的太阳后,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现在生机勃勃,绿油油毛绒绒的。
虞瑜想起娘亲说过他出生时不足月,就导致现在也是体弱,总是比同龄人看着小些,倒也和小花有些相似之处,试试小花的方法应该也行得通。
娘亲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虞瑜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娘亲就曾摸着虞瑜软乎乎的脸颊嘱咐过,她的虞瑜不需要出人头地,这世间让人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不如不想,聪明人难做,但是少些忧虑,至少能做个快乐的人。
但是娘亲似乎并没有那么快乐。虞瑜总是觉得娘亲多半的忧虑都是来自于自己,所以娘亲重病仙去之后,小虞瑜很久都走不出来,当时若不是莫连尧强按着他,他接连几日一口东西都吃不下,眼圈更是红了一月有余,险些把自己的眼睛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