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林遇,近乎狠戾地瞪着那抹黑色的影子。
来的Yin差是黑无常,不是白无常。
黑无常无法驱赶,只能逃。
他背上林遇刚想再次跑开,忽然,怀里人难受地蹙紧了眉头,“小……司……”
“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季司慌忙地询问,手里也没闲着,去扯他脖子上的锁魂链。
仪式完成之前林遇都不会恢复意识,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刚才的术法很明显被黑无常一棍子打断,并没有完成。
没待他捋清楚,就见林遇挣扎了一会,缓缓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没有聚焦的眸子,“我在哪……为什么……这么黑……”
季司的手立马停了下来,“哥……你看不见了吗?”他的目光发散,宛如一个失明的盲人。
林遇张开口,似乎想说点什么,结果套在脖子上的锁魂链猛地绷直了,暗处的黑无常打出一个手势,那链子就像一条灵活的小蛇,将林遇的灵魂拽了出来。
没有魂体的rou身只能是一具躯壳,一抹幽光探出一半截身子,下面的实体随之眼神一滞,双膝一曲,整个人如同一只没有骨头的软体虫,从季司怀里缓缓下落,跪向黄土地。
季司蓦地慌了神,眼看他脱离自己的手心,却无论如何也扶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仓皇失措的自责,另一半是压抑难捱的杀意。
他一度觉得自己要疯了。
而后魂体彻底剥离,林遇“轰”一声跪了下去,上半身往旁边一倒,他半睁着眼,死不瞑目。
就在他倒地的一刻,全世界的景色和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季司的眼睛睁到极致,情绪宛如大起大落的皮球,掉入黑暗里的荆棘之地,无数根长尖刺将它戳破贯穿,最终变成一滩烂泥。
哥死了。
哥……死了……
锁链的另一头站着一个小老头,他掏出一本小册子,用尖细的指甲在上面画了两笔,“林遇,于己丑年……”
月份还没出口,只见黑暗中猛地冲上一个矮小的身影,那小人右腿一踢,将他手里的册子和铁链全踢翻上了空。
“哥哥快跑——!”
这人的速度实在太快,黑无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魂体消失,面前的小儿退后数步,拉开了和自己距离。
他一霎怒不可遏,几根厚重的青筋在额头上暴起,粗犷的眉毛一下张扬起来,衬得那脸越发的狰狞可怖,“大胆黄口!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地府官员执行公务!”
话音甫落,他一把抓住铁链,朝季司的方向甩了过去。
锁魂链是黑白无常在人间用来禁锢灵魂的法器,由于常年在地上拖拽,磨损严重,颜色暗沉,遍布着裂纹和倒刺,通体弥漫幽光,可根据使用者的施法变得柔软或刚硬,一旦使用者心术不正,则会变成杀人屠戮的利器。
虽说黑无常当了万年的差不至于“心术不正”,但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形下是没有理性可言的。
季司以一介凡胎rou体绝不可能挡住来势汹汹的锁魂链。
可他不躲也不逃,而是沉沉地盯着对面,放下了木剑。
眸子的红光中,他一双深色的瞳孔逐渐拉长,变成了蛇眼的模样。
黑无常一愣,莫名感觉这小子是故意不躲的。
就在那链子即将要栽到季司脑门顶时,从天而降一道白色的影子,“锵”的一声将锁魂链打偏了方向,黑无常赶紧收回了链子。
来人顶着高帽子,挺拔地站在灯光之下,“范兄是不想要乌纱帽了吗。”这人语气冰冷,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季司不耐烦地咂了咂舌,满脸都写着“坏我好事”。
黑无常单手一挥,从黑暗的角落里露出一截身子,“谢兄这是什么意思。”
白无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只有半人高的男孩,“这你就要问他了,季家的‘红瞳泣血’。”
季司Yin沉着一双眼,并不接话。
白无常转身看向对面,“如果刚才范兄那链子真打中了他,导致他在阳寿未尽之时死亡,范兄以为,阎王会怪罪谁?”
黑无常豁然开朗,“这小子诓我!”
白无常:“幸好老夫及时赶到。”
“多谢谢兄出手相救。”
“你和老夫万把年的交情,就不必这种客套话了。”
“我老范从不客套,都是说的实在话!”
就在他们商业互吹吹得飞起时,白无常一瞅身后,哪还有某个混小子的影子。
别说人了,魂也不见了。
“范兄!”他立马拂袖踏出一步,脚底卷起一朵足云,那足云将他托上空,他垂下袖口,里面探出一截黑漆漆的链子,喝道,“咱们追!”
他一席白衣在风中摇曳,模样不像个Yin差,反倒像个风度翩翩的清冷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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