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炷香后,林遇挑挑拣拣了一箩筐的东西,把他带去了山脚下的溪流,那清澈见底的水淌过黄土,晃晃悠悠地从山上倾注而下,落在这块不大的夹缝里,形成了一个浅水池塘,池塘里波光粼粼,甚至能看到鱼苗在水底下游荡,青苔附在石头上随流水漂浮,显得柔软又丝滑。
季司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红了脸颊。
林遇见状扑哧一笑,“不就是洗个澡,又不是女孩子,至于吗?”
季司摇了摇头。
林遇从来没有耐心去猜别人什么心思。
更何况还是个小屁孩的心思。
所以他大手一挥,麻利地给季司脱了衣服裤子,再趁人不注意将他往池塘里一丢。
季司惊慌失色地喊了一声:“哥哥!”
“哗啦——!”的一声巨响,只见那可怜的娃儿直直地掉入水中,溅起一片浪花,浪花下的季司抱着双臂在凉水里瑟瑟发抖。
男孩本就营养不良,光着身体能很清晰地看见排骨胸和皮包的肋骨,还有皮肤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林遇的眼光立刻沉了下来,抛给他一张毛巾,“洗洗吧。”
季司的眼睫滑下一滴水,他打着寒颤站了起来,水面很浅,只到男孩的大腿根,而后他拿起毛巾,不轻不重地在身上擦了一下。
这不擦还好,一擦就见澄亮的水底飘出血红的ye体,像一条长长的丝带,混着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男孩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嘴唇咬得死紧。
接着,林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司,抬头。”
话音落下,季司缓缓放大双目,真就听他的抬头望了一眼。
一望,全身的感官都跟着打开了,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瞳孔一瞬间拉得老长……
林遇站在不远处的水里,手里是一把银色的刀,他将刀锋对准自己的心口,继而……狠狠地刺了进去。
“啊啊——!!”
季司保持警惕紧紧地盯着他,眼睁睁看着林遇的胸口渗透红色,逐渐混入溪水,漾出一圈血色的涟漪……
扩散到石头上,再到他的周围。
和他洗掉的污血融合在一起,骤然间形成一个八卦图样的漩涡。
季司还没明白过来他用意在哪,就见林遇蓦地抽出了刀,跪在水里痛苦地呻yin,“果然……很痛啊!”
林遇一跪,他胸口的血流得更加蛮横,几乎是喷涌而出,不消得眨眼的功夫,就见这不大池塘被染成了淡红色。
季司一双眼越睁越大,喃喃道:“你在做什么……”
林遇忍着疼抬头瞥了他一眼,嘴唇惨白,脑门全是汗,“你长期……吞噬鬼怪……早已经……超出身体的负荷……再这么下去……等待你的……只有死……”
季司一愣,一丝病态的笑从他脸颊飞速地掠过,再去看时已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死,不好吗?”
“不!好!啊!”林遇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艰难地举起手捏了一个八卦指诀,仰天大喝,“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血水像涨chao一样赫然掀得老高,有如一块硕大的窗帘布,将两人围困在其中。
季司听到这个咒语才隐约知道他在干嘛,陡然间心烦意乱,“快停下!”说着猛地奔过去,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腕,“逆天改命是禁术!你就不怕折寿吗!就为了一个刚见面的人!?”
林遇笑道:“小弟弟,你和我有缘,恰巧我师父是个胆小鬼,整日整日把‘折寿’挂在嘴边,我反而不怕了。”
季司:“……”
“还有这不是‘逆天改命’,我没那个能耐,只是给你清洗一下身体,治标不治本。”他的语气特别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我没那能耐给你做烤全羊,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季司被他一席话惊到险些灵魂出窍,压根忘了说话,哑巴一样看着他。
此时天色暗下,天边的夕阳照射出一片火烧云,恍若跳动着的滚滚烈焰,和季司那双红瞳相辅相成,给人一种人天一色的荒谬感。
林遇捂着伤口慢悠悠地抚过他的脸庞,用虚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算下来,我救了你两次……你这条命,该是归我了……”
季司的瞳孔一颤,“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自出生起就是一场“利用”的狂欢,季家为了让他成为“红瞳泣血”,不择手段也要把他的暗红的虹膜变为血红,用他自身的一抹Jing血当成炼药滴进眼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滚烫的心头血灼伤眼球,将眼球的血管尽数烧破,再也不能愈合为止……
如果这人是为了红瞳泣血而来,那他也认了。
然而他什么要求也没有听见,林遇径自掰过他的头,在距离他嘴唇一厘米的距离张开唇齿,渡了一口白色的气流进去。
季司只觉得身体滚烫无比,“天赐”的纯粹灵力正飞快地往他灵魂深处钻进去,属于林遇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