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莱德说,他侧耳听着储藏室里传出来的低低安抚声,又看看跪在储藏室外嚎啕大哭的约瑟夫:“主啊,这都是什么世道!一个最下贱的妓女,都要比我们所谓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要道德高尚得多!”
“我是在莱辛夫人的花店里找到那个姑娘的。”
被杜蒙先生派出去寻找玛丽的线人这么告诉他的雇主,他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对约瑟夫的哭泣和阿尔莱德的愤怒完全视而不见,叙说的时候理性得近乎冷酷:“那里的人说,是一个卢瓦扬口音的外省男人以一千五百法郎的价格把那个姑娘卖给了他们,价钱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谈妥了,他向他们保证她 ‘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没有被采摘过,性格顺从’;不过那个姑娘不听话,才接了一个客人她就要寻死,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的,花店里的人才肯让我以一千法郎的价钱带走她——杜蒙先生,您得把这笔钱和我的酬金一起给我,否则那个女人是属于我的。”
“我给你一张票据,你自己到银行里去支取。”
杜蒙先生疲惫地说,他匆匆签下了一张支票,交给了线人:“如果你能找到出卖了里面那个姑娘的人,就来告诉我,我会再付给你同样多的钱。”
线人耸耸肩,表示他知道了,接过支票就走了出去;而当他一离开,阿尔莱德就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拳砸在了坚硬的桌子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巨响:“维利耶·特纳!那个该死的混蛋,混蛋!恶心下贱的猪猡!”
“我们必须立刻报警,把维利耶·杜·特纳抓起来。”路易虚弱地说,他已经必须扶着桌子的边缘,才能让自己不要倒下去了:“我们得把他送到监狱里去,让他得到法律的制裁。”
这本应是一个正确的办法,然而杜蒙先生当即就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路易继续说下去。
“不,先生们。”杜蒙说,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你们绝对不能报警,否则的话,被抓到监狱里去的,会是那个可怜的姑娘。”
第136章 霜月·卑鄙的背叛(二)
听到杜蒙先生说玛丽会被抓到监狱的时候,路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是要把维利耶·杜·特纳送到监狱里去,不是玛丽。”路易说,一想到那个女孩子悲惨的遭遇,他就几乎要哽咽起来:“我们、我们得让他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然而这是行不通的,路易先生,这只会给那个姑娘带来更多的不幸。”杜蒙说,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您得知道,我们的法律、法官和陪审团都不认为女人有足够的智力和能力来做出判断,她们唯一被要求的就是贞洁与顺从,而那个姑娘已经在一个不名誉的地方失去了她最可宝贵的清白了——这么一来,即使她提出控告和指认,人们也只会把她视作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而不会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同时,警察可能会以道德败坏、自甘堕落或者卖淫罪把她抓起来,罪名如何就全看他们的心情了,因为她既有一个情人、又自己走进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情人屋里,这是在她提出控告的时候就能确定的。”
路易自然知道在他们这样的时代,一个失去了名誉的姑娘会面临怎样的不堪处境,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想象不到一位受到了严重伤害的、并非出于自身意愿而失去名誉的姑娘,竟然会在被伤害之后还要被剥夺更多的权利:“杜蒙先生,玛丽不是自己走进那个什么夫人的花店,她是被那个男人卑鄙地出卖了!”
“可是谁能为她证明呢,先生们?证人在哪里?”
和路易的激动比起来,杜蒙显得非常冷静:“就算你们能找到出卖了那个姑娘的人,只要他一口咬定那个姑娘是自己自愿走进那个情人屋的,谁又能为她证明,是那个男人欺骗了她、把她卖给了莱辛夫人的花店?难道不能是她在女仆的工作之外还兼做着另外一份工作,于是在晚上的时候自己走进了那个花店,只为了得到几十个法郎来买一件新衣服吗?”
“我们可以找到莱辛夫人花店里的人,让他们为玛丽作证。”阿尔莱德说,他牙齿咬得紧紧的,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要鼓起来了:“刚才你的人不是从那些人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吗?我们可以多出一些钱,让他们指认维利耶·杜·特纳,指认他犯下的卑劣的罪行。”
杜蒙摇了摇头,他换了个姿势,用手杖支撑着自己。
“行不通的,德·格朗维尔先生,这行不通的。”杜蒙说,他叹了口气:“巴黎有着几百家这样的情人屋,他们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被他们坑害的可怜姑娘和她们愤怒的亲人们,如果她们有的话。没错,只要给钱,那些下人就会透露一些消息,但如果想要他们在法庭上指认给他们供货的人、他们的老板或者进入那些情人屋来消遣的人,那就无异于指望狼不会吃肉而改吃青草——不管是在警察还是在法官面前,他们都只会咬定姑娘是自己走进去的,甚至还能告诉法官她从其中得到了多少法郎。”
“而我们的法官和警察往往会采信他们的话,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先生们,我敢说我们的警察局高级官员们十有八九都是如此——他们在那些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