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书架上的书,果然通篇大道理,满眼荒唐字。
许久,陈昱放下笔,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看。”
慕容端赶紧放下手中的书,今日他特地换了官服觐见,显得尤为正式,不知为何,每次他想扮演忠心耿耿的臣子,都要靠这身衣服加持。他略加思索,不动声色地答道,“这事,查不了,人都不在了,总不能因为一个镯子,惊动了旁人,看天家笑话。”
“笑话?”陈昱冷笑,“你觉得这是个笑话?”
第95章 第 95 章
慕容端对帝君的反问不置可否,“白荷已死,追究她的身世也于事无补,无论是谁把她偷出宫,又是谁将她送入宫,一定是处心积虑,用心良苦。”
陈昱微微一怔,点头示意慕容端继续说下去。
慕容端稍作停顿,他知道在陈昱病态的行为之下,是多年“影太子”身份给他带来的极度自卑,他看似荒yIn无度的生活,实际上却恰恰透露了他有多么在乎旁人的眼光。
“孟章神君既然一直伴随帝君左右,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有人企图构陷帝君。眼前大局不稳,若花费气力去调查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怕是真正置江山于不顾。”
慕容端一派义正言辞,说得急了,一口气差一点没缓上来,他便喘了一口气,稍作休整,继续有板有眼地往下说,“帝君大可不必理会那白华的胡言乱语。之前南赤国遭受天塌之劫,她心有不满,加之她天选之人的身份已失,谁知道她为了保住自己的王君之位,打算惹出什么乱子。”
陈昱微微一笑,“你觉得她是为了保住王位故意构陷?”
慕容端眉毛一挑,“白华与白荷,根本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姐妹情深,不然那时她为何称病不起,让白荷替她前来?”
而且,根据探子报来的信息,白华生性乖张,近年来逐步摆脱了赤族的控制,暗中扶植了不少反对赤族的亲信,慕容端相信,柳容和自己的私下往来多半也是她的授意。
这样一个心机颇深的女子,你说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姐姐报仇,还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慕容端是万万不信的。
圆润洪亮的钟声远远地传来,夜已经深了,臣子不应再停留在宫中。慕容端行礼准备退下,就听见陈昱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你多久没去看过你姐姐了?”
慕容端的瞳孔倏地收缩,他竭力隐去了愠色,勉强带着笑容回了陈昱,“有空的话,臣一定会去探望废后的。”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身后满脸嘲讽的帝君。
白华和白荷是不是姐妹情深,尚无定论,你慕容端和慕容瑾,真正不见手足亲情。
慕容家族人丁兴旺,慕容端从小却和别的孩子不同。和他同龄的孩子踢球打陀螺,他就爱读书,一个人在书房一坐就是半日,从史书到政论,Jing通六经,熟读百家。
其他孩子连和他站在一起都不愿意,谁想被自家家长和模范生比长较短。
说来倒也不是因为慕容端少了孩子天性,而是因为遇见一个庸医。
在他三四岁的时候,一次忽然在夜间啼哭不止,把他亲娘吓得彻夜未眠,当时府上正好有个名医来访,顺手就给小少爷把了脉,当场出了诊断。
这位名医痛心疾首地告诉他家人,这孩子患有心疾,好好养,兴许能活到十五,要是随着他性子胡闹,估计十岁的生辰都过不了。
他娘亲听罢,先是把他抱在怀中哭天抢地,又怕闷着他的小心脏,颤颤巍巍地松了手,再也不敢用力搂他。从那天起,家人严加看管,不许跑不能跳,不可上树或下河,最后慕容端别无选择,只有看书,还能躲开点他娘望着他悲戚戚的眼神。
慕容端和姐姐慕容瑾,差了七八岁的年纪,慕容瑾被他娘严防死守不许靠近弟弟,生怕有什么闪失。慕容瑾自幼也是个清高的性子,觉得爹妈太偏心,连带着看这个病歪歪的弟弟十分不顺眼。
等到慕容端一路健康茁壮地活过了十五岁,他娘觉得一定是自己求神拜佛的虔诚感动了天地,慕容端二话没说,自己去宫里找了太医复诊。
结果当然是什么病都没有。
太医劝他切不可多思过虑,小小年纪太过老成,对胃口不太好。
从太医院出来,他连着喝了三天三夜的花酒,去了次赌场,逛了歌ji坊,爬山打猎,下水捞鱼,统统都玩了一圈。最后,他觉得这些都十分无趣,还不如乖乖回去继续读书,只是阅读的范围扩大到传奇话本、神鬼怪谈、音律书画,还有……春宫浮世绘。
话说那时他读到柳容的几本选集,对那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老成少年生出点兴趣。
直到慕容瑾进宫当了皇后,他们姐弟才开始走动起来,为得也不过是光耀门楣。
慕容端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宫里见到姐姐,她那时发疯的样子。
宫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掀翻在地,侍女们全都躲得远远的,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仅着亵衣,赤足,手中紧紧抱着孩子的尸体,不许任何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