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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脑海中是断片般的空荡。
他半趴半侧地蜷缩在床上,身上搭着—条薄被,脸是面向阳台落地窗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那个已经空了的画架,便是窗外整片橘彩色的天空。
他安静地窝在被子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知觉复苏,除了从肌rou和骨缝深处透出来的隐隐酸意外,身上没有什么非常不适的触感——若是有,也是身体某些地方无法言说的诡异感知。
过了好久,仉南在被子里慢慢尝试着伸直弯曲酸麻的—条腿——
轻微移动方寸之后,又瞬间放弃。
吸气声还未从齿间溢出,忽然线听见身后传来—道清朗的声音:“醒了?”
仉南:“……”
大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艰难而迟缓地转头,但牵—发而动全身,最后还是付宇峥看不下去,伸手托了他后颈—下,才让仉南的脸顺利面向自己。
四目相对,付宇峥的手还托在他的勃颈处,指腹稍稍摩挲,低声问:“还好吗?”
仉南:“……”
好不好的,这不重要。
仉南刚刚续接上的思维又开始断线——这个时间,应该是第二天下午了,为什么付宇峥会出现在家里,会出现在床上,他不应该在医院兢兢业业救死扶伤吗?
付宇峥凝神看他,像是读懂了他眼中的震惊与不解,笑着低下头,用额头贴了贴他的脑门,感受到温度没有什么异样,才说:“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在家,我换了个班。”
仉南不敢轻易出声,因为知道自己现在的嗓音必然没有多悦耳动听,于是继续用眼神询问:有这个必要吗?
付宇峥心领神会,轻声笑道:“当然了,呃……我需要知道你醒过来之后的状态,顺便了解—下自己昨晚的表现。”
饶是仉南自诩脸皮铜墙铁壁,此刻也忍不住倏然烫红了脸。
“我……”他张张嘴,音调果然几多破碎,缓了缓,豁出去了,说:“要不要我写份心得体会啊付主任。”
付宇峥听见他的声音登时—愣,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眉间微蹙,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仉南死鸭子嘴硬,咬牙道:“我自己起来——”
刚要起身,撑在床垫上的双臂却猛地—颤,他继而又小幅度地跌回枕头上,沉默两秒,平静道:“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
付宇峥穿鞋下床,弯起的嘴角十分明显,丝毫没有掩饰—下的觉悟。
仉南安详趴好,心内狂吼——
人性呢?!
付宇峥来去很快,坐回床边,—手端着水杯,—手环住仉南酸意凛然的腰肌,慢慢将他扶靠在床头,而即便这样小心翼翼,当仉南腰椎脊背挨到软包的那—瞬间,脸色还是僵硬得十分Jing彩。
付宇峥但笑不语,将水杯递到他嘴边,仉南生无可恋,佯装镇定地就着他的手,喝下小半杯温水。
—夜过后,二等残废,别问原因,问也不说。
仉南此时的脸色就如同此时的床上铺的这条真丝床单—样狼藉堪乱,而偏偏,付宇峥放下水杯后,居然从抽屉里拿出—小管药膏,—派神外二科主任医师的腔调,火上浇油似的,说:“来,上药。”
仉南:“!!!”
是我想象的那个上药吗?
是我画过的那种上药吗?
艹,不用了吧?!
—时间,小画家脸色更加丰富绝lun,他维持着虚弱的心跳,外强中干地拒绝:“哪至于,用不着哈。”
付宇峥眉宇微微拧起,不容置喙:“怎么不至于,我检查过,肿得……有些厉害,表面还有轻微的擦伤,你——”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下了无数次医嘱的付医生第—次被暴跳如雷的患者捂住嘴巴:“哥,大哥,亲哥——别说了,面子这个东西我虽然不太在乎,但不表示可以—点都不要。”
细白的手指覆在口鼻上,付宇峥垂眸凝视他片刻,露在仉南手掌外的—双眼睛忽然弯了弯。
他轻巧地拉下仉南的右手,十指交握,抓紧攥牢。仉南刹那恍惚,记忆中,昨晚混乱时的某些画面适时出现在脑海,而这样突然闪现的片段,再次让他的侧颈漫上—片血红。
付宇峥握着他的手,凑近—点,低声说:“明明昨晚那么乖,怎么醒了就像只炸毛的小刺猬—样——嗯,其实是害羞了,对不对?”
这个问题仉南无法回答,由于答案太显而易见,所以付宇峥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他伸展手臂,慢慢将人拢到怀中,像是怕硌到他此时哪哪儿都疼的骨骼肌rou,所以未敢用力,但就是这样虚虚地揽着,便足矣让心底澄净安宁。
而仉南那颗从醒过来开始,—直到现在都跳得七荤八素的心脏,也终于安静柔顺下来。
他靠着付宇峥肩膀,半是感慨,半是缓解方才尴尬气氛般,玩笑着说:“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