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重物在雪地上拖动前行似的,那声音沉得宛如老牛犁地,且离秦宜和毛球缩在的地方越犁越近。
上半身像把一条鱼硬塞进了一个人的身体,人身上布满凌乱的墨蓝鳞片,半个胸膛被鱼骨撑开,骨刺上挂着血淋的内脏。
不明白这人连海党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就敢来赶海,大毛球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一会结束。”
“它们要来了。”
最先人眼的是半个头颅。
等了许久,听不到别的动静,身边的大毛球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秦宜有点奇怪地看看球又看看外面。
雪地上滋滋冒起雾,怪物翘着尾巴,浑身一颤,不动了。
挺警惕,估计有什么顾虑。
啥邪门献祭才会整出这么个怪物啊?!
谁们要来了?!
等了小一会儿,海那边悠长的呼号声渐渐消下去,掺进了更多嘹亮,宛如海豚音般的盈耳美声。
太冷了,冷得等不住,秦宜哆嗦着刚想开口——雪地上突然传来了窸窣的拖曳声。
快逃。
“啊……呃……”不知道该怎么回,秦宜嗫喏着:“是。”
海边巨浪掀涌般的呼号声透过雪隙传来,秦宜听得有点心悸。见毛球虽不想交流,但似乎也没害他的心思,便也在雪窝上抠了两洞,露出眼睛往海那边看。
又冷又被吓,秦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那雪坡上突然开了道门,愣是没能挣动手腕上那只大手,就被生拉硬拽进了门。
秦宜转头就想溜——手腕却被忽地捏住。
成功了那还得了。
一分钟是一会,一小时也是一会。
秦宜又看了眼自己脚下,除了他自个的脚印,倒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但是这片雪不太平整,像是被胡乱扫过似的,不仔细看看不见。
有极其漂亮,雌雄莫辩的侧脸和俊秀的墨蓝色长发,但刚到下巴——光滑白皙的下巴中央裂开了缝,尖利的兽齿和白森森的人齿从下巴的裂缝一直排到颈项。
想问又不敢惊动眼前的怪物,准备等这东西爬走再问问旁边的大毛球,就见那怪物喉间急促地“嗬嗬嗬”好几声,喷出一大滩鲜血。
那个“东西”的全身逐渐爬进视线,被眼前的骇人一幕震得动弹不得,秦宜空泛的胃里恶心得翻起酸水。
再过了一小会儿,呼号声和美声都歇了,只剩下轻微的海浪声。
这是个啥玩意儿啊我操?!
“嗯。”一直没气的毛球终于吭声:“献祭失败了。”
越来越近了。
猜测着这大毛球是故意回得这么模棱两可,秦宜换了个话题:“我叫秦意,从另外个地方搬过来的,那边太冷活不下去了,你叫什么?赶海多久了?”
“你也是来赶海的?”毛球问他。
“别动。”一白如洗的雪里冒出道极低的人声。
简直能听到那无声的哀嚎,秦宜骇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爬,心想幸好被这毛球拉了一把没和这怪物正面遇上。
是那种能捡到小螃蟹章鱼蚬子啥的赶海吗?
……什么赶海?
。
门里是个囫囵挖出来的雪窝,用几根白枝驾着雪,一个穿得浑身毛茸的高大毛球窝在中间,正直勾勾地盯着秦宜看。
里面真藏了人啊?!
“死……死了?”实在忍不住恐怖,秦宜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成功才不正常,”毛球狐疑地看着这个发着抖的新手:“第一次见?”
身边的毛球呼吸浅得听不见,比雪还静,秦宜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到了。
这恐怖怪物的胳膊上长着扇子般的鱼鳍,在地上扒拉着艰难前行。祂没有喉咙,发不出声音,颈项的乱齿间嗬嗬冒着热气。怪物拖行了一路,身上淋漓的热血把雪都浇灭了一层。
“你是新手?”毛球声音低厚:“海党还没结束。”
那毛球高上他三个头,秦宜贴在旁边像根草。
下半身像一个人硬塞进鱼,闪烁着绮丽的绿磷光泽的大鱼尾,两条人腿生硬嵌在鱼尾,小腿和脚翘上天空,将鱼肉和鱼鳞撑得外翻。
一联系刚刚那双浑浊的大眼珠子……
这次没阳气换剧本看,看这人好像没什么敌意,秦宜起了问话的心思:“这些海党还有多久结束?”
那是一具……无法形容的,仿佛破碎的鱼肉人肉和骨骼黏在一起,人不人,鱼非鱼的血腥怪物。
大毛球只深深瞥他两眼,并不回话。
简直像魅惑人心的海妖们在聚会。
结束了?没结束?
“哦。”毛球不打算纠结,扯着板车推开门,几个大踏步在那怪物尸体
“献……献祭,”秦宜又冷又惧地复读:“失败了?”
感觉自己装土着要露馅,秦宜故作镇定地点头:“只,只听过。”
海党?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