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在树下挖个坑将余下的几坛酒埋了吧,日后回来时还能取出来喝。”莲华说,“想必到时口味会更加浓郁醇厚。”
“你说的很有道理嘛!”谛听两眼一亮,撸起袖子就去拿屋里扛锄头,回头对莲华随意道,“小花哥,辛苦你也帮忙搭把手了。”
“好。”
莲华看着谛听回屋的身影,眼底渐渐蕴开了一抹化不开的温柔。
谛听不知,早在莲华还是一朵莲花时便总会用这样的目光凝望着他。记得那一日月上菩提时,谛听爬上了菩提树,穿着雾色的长衫倚靠在树干上喝得醉眼迷蒙。
他边哼着小曲儿,边将壶中残存的酒倒进潭中,一不小心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而后刚好起了一阵风,卷着他的腰身轻轻将人放在了地上。
谛听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陷进了云里,翻了个身便睡得更沉了。
那风,便是莲华所为……
“埋好了!”
谛听的声音打断了莲华的思绪。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细汗,仰头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回头对莲华道:“我看了下,除了酒壶也没啥要带的。你呢?”
“我也没有。”
“行,那咱就准备下山?”
“嗯。”
离开须弥山前,莲华再次回头看了那小院和菩提树一眼。
这里是独属于他和谛听的世界,此后定要再带他一同归来……
……
谛听虽知晓人间如今的现状,可真当他亲自踏入了这片焦土,才知道听闻与亲眼所见是截然不同的。后者所带来的震撼,前者远远无法相比。
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一路上随处都可见堆积成山的骸骨。野狗与人有着同样猩红饥饿的双眼,它们爬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争抢着腐败的尸块。而后,人和狗,只有一个能够继续活下去……
谛听将头上的斗笠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他此时变得有些脆弱的眼神,低声道:“都说世间一切最恐怖的东西都在地狱,却不知比起眼下的人间,地府简直就像天堂。”
“日落之前我们应该就能赶到不周山了。”莲华眯着眼看向天上血红的太阳,沉声说,“下一步打算要怎么做?”
谛听将目光定向路旁一个浑身溃烂的妇人,只见她的颧骨深深往里凹陷着,两只眼睛向外突出,眼球昏黄,目光已经涣散了。若不是她还在机械地一下下拍着怀中的婴儿,谛听甚至都不知她是人是鬼,是死是活。
那小婴儿亦是脸色乌青,求生欲催使他大力地嘬着妇人干瘪的ru|头,却仍是得不到nai水,急得想哭,但又因实在虚弱无力,最后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谛听蹲下身,将自己的酒壶盖拔开,递到了妇人面前,低声吩咐道:“喝一口。”
妇人开始像是没听懂谛听的话,仍是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直到闻到了酒壶中的气味,突然像个饥饿至极的鬣狗一般,凑到谛听跟前使劲地嗅着,脸上逐渐显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给我——!”妇人尖叫了声,一把抢下了谛听的酒壶,咕咚咚不知节制地大口饮着。
谛听见状大惊,赶忙从妇人手中将酒壶夺了回来。
要知道这菩提酒并非凡物,仙家喝倒是无妨,若是凡人喝了,只一口能够强身健体,喝多了便会感到兴奋异常、全身燥热,反而会消耗掉原有的体力。
谛听晃了晃酒壶,所幸妇人喝得倒不算多。
“给我——!再给我喝一口——!”
妇人歇斯底里地朝谛听又扑了上来,谛听赶忙悠着力道捉住了妇人的胳膊,趁着劲儿将其袖子往上一捋,顿时目光便沉了下来。
随着谛听的视线,只见妇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螺旋形的疙瘩,此时正随着血管一点点地向上蠕动着。
再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疙瘩,而是一只只自体内生长出的活生生的蜗牛!
妇人像是对身上的这些螺旋蜗牛已经司空见惯了,意识到自己打不过眼前的人后,便再次回到了失神游离的状态,瘫软在一边,信手抠掉了脖子上的一粒螺旋壳,而后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嚼咽了。
随后同一时间,她脖子的原本位置便再次长出了新的蜗牛壳。
“我打算先从祛除瘟疫开始。”谛听有些不忍心再看地别过头去,对莲华道,“这病怪着实得很,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咱们尽快赶路,等到了不周山我还得再找几个病例仔细研究下,才能采取治疗方案……”
二人话毕,便继续赶路。一路上,陆续又见到了不少染上疫病的人。最严重的,蜗牛壳已遍布全脸,连五官都已分辨不清了,只有无数螺旋形在缓慢地旋转蠕动着……
然而即便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仍然不乏有很多饿极了的,凑到了感染者的身边,等着他随时咽气后好分食他的血rou。
“你注意到了么……”莲华忽然开口道,“自我们一路到此,这条河就一直跟着我们。”
“嗯。”谛听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