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着吧,他如今还用不了,我有话跟你说。”江百谷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轲珖会把宁一清照顾得很好,比自己照顾得更好,可是宁一清要的是被好好照顾吗?
轲珖终于感觉出江百谷的低落,不安地攥着玉尺剑,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小心翼翼地把剑放入匣中,轻轻合上盖子朝案几中间推了推,才屏着呼吸艰难地问,“出问题了?”
江百谷看着轲珖大大的眼睛里光彩一点点消失,心下不忍,可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清眠抓了他的灵魄,现在无法归体。”
轲珖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又是清眠,老不死!”上次错失杀他的好时机,可冲动过后谁都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蜀山掌门一死会引起多少隐患,轻易杀不得,也轻易杀不掉。
“他马上会来小次山,与我谈判。”
宁一清吐血后的第二日,江百谷便收到了蜀山派的拜帖,和吕燕卿的拜帖一样,同样是问候宁公子安,但其中不怀好意的意味太过明显,说不日便会携礼前来拜会,请江门主于小次山静待。
“他过来?”轲珖惊讶。
不怪轲珖惊讶,江百谷也很惊讶,两军对垒,谈判都是派出使者选在中间地带,从无主帅亲自来敌军腹地谈判的先例。也许清眠自恃抓住了江百谷的命门,料定他不敢怎样,才敢如此嚣张。
但是清眠怎会知道的呢?坊间的流传,宁一清和江百谷师徒俩可是你生我死的关系,直到宁一清死时都不知道江百谷对他的爱,清眠怎么会想到拿宁一清的灵魄来要挟江百谷呢?就能笃定江百谷会受他要挟?
可清眠料得无错,只要宁一清的灵魄在他手中一刻,江百谷的命便被他捏在手中一刻。
☆、谈判
来的不是清眠,而是应该已死了的清江。虽然他此刻的脸色依旧不好,却全无死气,看上去离死还挺远。
清江抚着心口,耐心地跟江百谷解释,“有人给我做的保护,唉,让不孝子给破了,以后可就只剩一条命了。”若不是濒死,他也不知原来江莫在这样保护着他。
江莫用朱厌的力量给清江的居所做了保护结界,同样用朱厌的力量在他身上下了保护禁制,濒死时刻能护住一命,江莫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他。
江百谷坐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清江,一言不发,他曾经渴望还有亲人如自己般逃过杀戮平安活在世上。以前多么期盼现在就多么痛恨,痛恨清江还活着。
可清江没有死,江百谷反倒松了口气。他怕清眠以宁一清的灵魄为要挟逼迫他做些什么,不管要他做什么,他都只能就范。可清江还活着,谈判选在小次山,无生门的本营,清眠的目的一目了然。
“堂堂正正做蜀山派的弟子不好吗?回来做人人唾弃的无生门门主?”江百谷真的想不通,若他能安安稳稳继续做抱一城的弟子,能光明正大留在宁一清身边,谁会要做魔道之主。
“我当然仍是蜀山派的弟子,等蜀山统领九境,无生门就没了,只有蜀山派,我还是蜀山派的清江。”江百谷没请来客入座,清江便也不客气,自己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为蜀山派做到这个地步?你图什么?”当的又不是蜀山掌门,开疆拓土的功劳也不会记在暗地里行事的人身上。
清江张了张嘴,若是在之前,他可以干脆利落地回答“报恩”,“报仇”,可如今呢?
蜀山派对他有恩。他从小衣食无忧,没有刁仆欺主年幼,管家忠厚,nai娘疼爱,普通孩子有的,他都有,可是他没爹没娘。他仿佛生来就是自己在那间大宅里,他是那间小院的主人,可是没有姓,没有名。直到师尊玄松真人见到他,问他想不想拜师学艺,给他取了名字,让他有了真正的归宿,不是无名无姓的宅院,他有了一个家庭,蜀山派是他的家。
玄松是个很好很好的师尊,对他宠爱而不放纵,细心无私地教导,除了……总是刻意不让他见人。每逢庆典集聚,小师弟清江不是有课业未完成,便是需要清修闭关,实在不得不出席的场合,师尊也会让他带上帷帽。
见过江莫的人不多,大多已是死人。但蜀山派曾有个美色出众的男子,谁也不会忘记。直到清江越来越大,长得与那个被蜀山派刻意抹掉的人越来越像,有些事便不那么好瞒了。依旧瞒得住清江,却瞒不过有心人。
原来自己有爹有娘,师尊曾经告诉他,他的爹娘十分相爱。可是后来清江却听说,江莫曾亲手打死一位即将临盆的侍妾,连姓名都没有的侍妾。连她的孩子都不配拥有姓名和身份,世人以为是一尸两命,其实那个孩子还活着,只是被丢在山里无人问津。
听说江莫对他唯一的儿子很好,很用心,儿媳也是他千挑万选的,名门正派家学深厚。江莫已经攻占了那个门派,就因为那名女子同意委身嫁入小次山而退兵。别家迎亲是红妆十里,江家迎亲是割地百里。
他在小次山做一个好父亲时可还记得自己在蜀地不知名的山里还有一个儿子?
可是清江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江莫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