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显的溜号已然在陈魏意料之中。二爷并没有点林之显晚上伺候,陈魏担心明阙对他用手段,才出面说了那么一句。他跟林之显打交道次数多,自然清楚他的为人。林总心思活络,见谁都三分笑,可他本质上是个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更不会引火烧身。
陈魏并不意外明阙会有如此举动,在他推断出几只人形宠是明阙用来试探的手段后,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指腹摩挲着衣袋中的烟盒,最终还是没有掏出来。
二爷还在他身后的病房里呢。
风凛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却还没有恢复意识。国内外的专家来看了一圈儿,小心翼翼地汇报风先生在事故中伤到了头部,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未知数。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要等待三五年。每次会诊风绝都会推掉所有事务,不管听不听得懂异国专家口中的专业词汇,仍然搬着椅子坐在角落,每个人说话都会专心地聆听。
风绝的继位并没有受到阻碍,他本就是二爷的人,又是风凛的弟弟,继任风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风凛在的时候,把他保护得太好,没有让他接触过涉黑的事务,风绝乍一上手简直毫无头绪。
他感到陌生,却并不因此而心生畏惧,瑟缩不前。
二爷有天从外面回来,和陈魏闲聊似的感叹一句:我从前怎么会觉得阿绝跟他哥哥不像的?
风绝毕竟根基浅,有些跟着风凛一手打下江山的老部下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对他颇为不屑,某天会议时言辞间对风绝多有不逊。二爷自风绝离开庄园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他,却一直没有停止关注他的消息。当天晚上,同样配置的会议在庄园重新开了一遍,只是上首的那个人从风绝换成了二爷。
那场极其短暂的会议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风绝次日工作时意外地发现,那些老油子一夜之间都好说话起来,俨然全是和蔼可亲,大爱无疆的可靠长辈。
陈魏低头看了眼腕表,自打送走那一批德国来的专家后,二爷和风绝已经在私人病房里带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他心道以二爷的能力,一时半会应该是出不来的,不如找个楼道松快一下……正在他即将付出行动的时候,踢踢踏踏地脚步声逐渐接近。陈魏侧头朝来人的方向看去,眉心微蹙。
是明阙。
明老板有段时间没穿他的卫衣牛仔裤,打扮成阳光开朗的帅气男大学生了。外搭一件黑风衣,里面衬衣也是暗的,活像个来送葬的死神。
这么形容倒也没错,陈魏还有空想些有的没的,可不是来送我的么?
“早啊,陈魏。”明阙在他身前停下脚步。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陈魏说,“二爷和风少爷在病房里,您恐怕需要稍等一会儿。”
明阙手插着口袋,闻言居然笑了起来。
陈魏没有询问他笑点在哪里的好奇心,只冷静地等明阙笑够了,才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礼貌地提出邀请,“明少爷,要一起出去等会儿吗?”
明阙眯着眼打量他,片刻之后扯起唇角:“好啊。”
他们当然没有去楼道。
陈家的私立医院环境雅致,贵宾病房同层就有一座露天的花园。风家的下属认得他们这两张脸,识趣地撤开,给两位少爷腾出地方。
“明少爷,我其实一直想知道,您为什么对我有那么重的偏见。”陈魏靠着一根廊柱,温和发问。
明阙当着陈魏的面带走了林之显,等同于摆明自己的态度。他毫无公德心地在花坛里抖掉烟灰,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我更清楚吧。”
陈魏轻叹口气:“您应该清楚,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明阙在霎那间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眸光狠厉:“陈魏!”
陈魏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当年留下我这条命的,不就是明家么?”
“如果不是感念大少爷曾经的恩情,你以为明家会留你到现在吗?”明阙语带警告。
陈魏低声笑起来:“过两年等明家根基稳固,就把我调出二爷的身边,安排娶妻生子,也算是延续了大少爷这一脉的香火。明少爷,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这么跟你解释的。”
明阙盯着他,缓缓说道:“看起来你有别的打算。”
“有想法的不是我,”陈魏说,“把大少爷的私生子藏匿进陈家调教奴才的训练营,只是为了他以后儿孙满堂……多有创意的笑话。明少爷是聪明人,你只是宁愿相信是我这个苟且偷生的小人物在动手脚,也不想承认明家有异心罢了。”
“不可能,”明阙矢口否认,“明家从来都是家主最为倚重的家臣,没必要做这种事——”
他面色苍白,没有再说下去。陈魏弯下腰,捡起从他指缝间掉落的香烟,捻灭后丢进垃圾桶。
“你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明阙冷冷说,“在我彻查完明家之前。”
陈魏对他的固执习以为常,他也没有指望几句话就能动摇明阙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