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等级在我手下过不到半招,我们这种选择非主流生活方式的人,意志比一般人要坚强,这样才能对抗那些负面意见,你别像他们那样,自以为是救世主,我教你十二年不是为了让你变成那种人。」
那天晚上,邱天觉得身上都是细碎的异样感,不是痛,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像拿着一把针密密的刺着,让他在房里坐立难安,心神不宁的来回走动,打翻了那半杯水。
他知道李以诚是对的,太后也是对的,连强哥都是对的。
阿发知道自己要什么。阿发知道自己不适合爱情,不是受伤,不是对爱情失望,不需要别人拿着宝剑来拯救,阿发活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发光发热,只是阿发不念财管,不吃豆制品,不要爱情。
人格圆满,心境充足,理性清楚,意志坚定。就像太后和小诚一样,嗯,还有妈祖。
有些事真的只能两手一摊,关电视拔插头,阿发是不是同志不重要,他适不适合阿发不重要,反正他会跟阿发当很久的好朋友,而他本来就打算跟阿发当朋友,现在只是得偿所愿罢了,这是天意。
他吃了十六家火锅,第十七家终于合意了,但店家不营业。
「谢谢,谢谢光临,下辈子请早。」他听到阿发这样说。
他们都是对的,只有他错了,不过没关系,喜欢是一种消耗性的情绪,很快就会过去,喜欢是一包垃圾,总是会有垃圾车来收。
两周的时间,邱天就换了几种情绪,从等候到期待到欣喜到喜欢到混乱到坦然。其实还满刺激的,像坐了十次免费的大怒神。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还是喜欢阿发,但喜欢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耗殆尽,那些似有若无的哀伤,和他纠结的情绪,也会随着生活逐渐淡去,最终步回常轨,这个过程和速度他很熟悉,很快,不用急,过几天拍拍尘土又是好汉一条。
为了排解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质,邱天拖着李以诚去木球喝酒。
「这家店的全名是Te Quiero Mucho,西班牙文,」他对第一次来的李以诚解释,「意思就是我很爱你,一首歌的歌词,我会唱喔。」
「Si,te quiero muuuucho——」也不管李以诚要不要听,邱天自顾自的唱起来。
「咦,这是花样年华里面那首。」李以诚惊讶的说。
「是喔?随便啦。」邱天对这方面不熟,也没有太多兴趣知道。
Mucho的发音接近「木球」,所以木球成了这家Gay Bar的代称,木球的老板兼吧台也叫阿瑞克,为了和上海的阿瑞克区分,邱天把这个阿瑞克称为「酒吧克」。
邱天熟门熟路的带着李以诚进店,如同以往摆出帅气的风流坐姿,像个人形立牌似的坐在橘色长椅上,对着李以诚抱怨:「我这种又高又帅的极品,火锅店竟然不做我生意。」
「自作多情惹人伤。」送酒过来的酒吧克默默丢下一句。
自作多情的邱天毕竟是个实际的人,所以喝完酒受完伤之后,就实际的把心思跟期待都放在星期五的垦丁之行。
千盼万盼的盼到星期五,他和阿发下班后就会合直冲高铁站,晚上十点半不到,两人已经站在民宿门口。
民宿临海,他们的房间在三楼,邱天打开窗子,前方的海虽然只有蒙蒙的轮廓,却还是一望无际的广阔,海浪拍岸的声音有节奏的传进房间。
阿发选了靠窗的床位,那张床的床单是小方块,而靠墙的那张是向日葵。
「向日葵配你刚好。」阿发指着床单对邱天说。
因为我的笑容像太阳一样亮吗?虽然部落格里的文字邱天只看过一次,但每句他都记得。
「因为我看起来很黄吗?」他把行李放下,找出夹脚拖鞋换上。
「讲个黄色笑话来听听。」阿发也换上夹脚拖鞋,拿起小背包站在一旁等邱天。
「黄汪——色哦——笑呜——话——」邱天起身关灯,「其实我比较喜欢小白花。」趁着喜欢还没消耗完之前讲一讲。
他们在垦丁大街上吃吃喝喝,享受迟到很久的晚餐兼宵夜。晚上入睡时,邱天看着阿发侧睡的身影,心里想着:第三次同房了,可惜这辈子没法同床。
窗外偶有车灯闪动,一明一暗的经过天花板,天花板下的邱天黯然神伤。
第三次同房和前两次最大的不同是,邱天醒来后,阿发还在。
他躺在床上,听着阿发进出浴室,开门把门口的早餐拿进来,这些寻常不过的日常声音,竟给他奇异的幸福感。
七月底的垦丁天空,晴朗发亮,天空澄澈,他们换上轻便的衣服,踩着夹脚拖鞋,保持着时速三十的步伐,大叫着往海边去,海色一片沁蓝,夏天的海风,夹着会扑人的细沙,卷着咸咸的味道和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
这也属于海的一部份吧。邱天心里想,要怎么跟没看过的人解释这种视觉、嗅觉、听觉、触觉……
他们租了一台车,沿着说不出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