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诚在学长的介绍下,进广告公司当设计助理。虽然说是设计助理,其实只是最底层的杂工。学长曾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念书时成绩再好,在这里也只是屁,所以闭嘴边做边学,有天份的熬一年升上设计,没天份就早早转行。
邱天则找了跟弹舌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工作:企划助理。
于是二〇〇三年的夏天,像其他人一样,他们每天早上越过那座桥,悄悄投入台北的繁华里。
跟邱天同居之后,李以诚的四周还是围绕着一群同性恋。
邱天爱热闹,人缘又好,来串门子或借住的人只能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周末假日,邱天还会举办「一人一菜」或「催泪日剧欣赏」聚会,每场聚会李以诚都会留在住处当半个称职的主人,除非和女友约会或是工作太忙。他持续的怀疑,他是这世上唯一活着的异性恋,算上他女友的话,是两个。
邱天的男友依然以三个月为一期的进度在轮换,李以诚也不在意,反正邱天从不把人带回家,也不会再把人带到他面前求鉴定然后自取其辱,李以诚虽然个性淡漠,但嘴巴像开过光似的挖苦人不偿命。
那时他们最常去的同志酒吧叫「Blood Flowers」,李以诚喜欢这个名字,他认识的每个同志都是血里长出的花,他们的美丽来自不畏世俗的浴血勇敢。
「而且简写刚好是BF,男朋友。」邱天眨着眼说。
BF开在他们回家必经之路的巷子里,安静低调,低调到不知情的人进来后,根本不会发现这是同志酒吧,店内没什么装饰,墙壁画满客人的涂鸦,简单的桌椅,简单的吧台,简单的啤酒。
他们下班后会约在BF碰头,一起喝杯啤酒,邱天的说法是「白天在外沾染太多异性恋病毒,先来消毒再回家。」
你再消毒也没用,你室友我就是个活生生的病毒。李以诚在心里吐槽。他到BF当然不是为了消毒,而是单纯把BF当成下班后和朋友喝酒聊天、放松心情的地方。
BF的常客,除了他和邱天的两人小组,比较常见的还有另外三群人马,邱天说那些人大多来自「彩虹梦」。
彩虹梦是邱天和学长最常混迹的同志网站,李以诚在大二时,也以亲友身份在彩虹梦注册,用的ID是「NoNight」。
这个ID来自电影《不夜城》,当年李以诚看到这部片,心里一阵激动,「这就是在说我,不夜诚,我就是天天不夜在赶作业的小诚!」这个ID让他相当满意,文艺又自怜。
这几年,邱天已经在彩虹梦混到一个冷门小板当板主,邱天的说法是「重点不是板的大小,而是板主身份!」
你进大学时也是这么说的。李以诚心想。而他依然是在gui在角落、从不发文的路人。
板主身份让邱天认识不少网路上的知名人物,站长们和其他板主的爱恨情仇他如数家珍,连别站站长的八卦他都略有涉猎,各种板聚或活动,他也会隐藏身份在旁边大方围观。
「六度分离理论听过吧?」邱天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你在路上随便指个同志给我,我保证在六个人之内跟他连上关系。」
「那你围观时为什么要隐藏身份?」李以诚一脸鄙视。
「六度分离理论听过吧?」邱天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圈子那么小,来来去去就那些人,我只想八卦别人的破事,不想我的破事被别人八卦。」
邱天常凑在李以诚耳边轻声讲这些人的破事,李以诚知道这姿势在他人眼里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店里的人大概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不过好处是没人会来对他的单凤眼进行搭讪。
那天照例喝着啤酒,邱天微指着坐在吧台旁的那两个人,「铁灰色T恤那个叫武大郎,彩虹梦的现任技术站长,旁边穿格子衬衫那个是他男朋友,阿左。」
「武大郎的男友不是应该叫西门庆吗……」
邱天一口酒呛住,笑声引得武大郎和阿左往这边看一眼。
邱天缓过气来继续说:「武大郎是站长里年资最久的一个,不过只管系统的事,平常不会出现在台面上,他跟阿左好像很久了,我大一上站时他们就在一起了。」
无视于邱天汇报的同志八卦,李以诚的注意力都在那件铁灰色T恤上,他认得那件衣服,上星期才在东区的一间小服饰店里看过,老板每月去日本带货,每个尺寸只有一件。
他喜欢黑灰色系、没太多装饰图案的衣服,那件铁灰色的T恤一眼就被他看上,当时身上钱不够,等他领完钱再回店里时,衣服已经卖掉了,他心中没叫老板帮他留衣服的悔恨,在此刻看到那件衣服时又熊熊燃起来。
他目测武大郎跟他的身形差不多,更加确定衣服就是被武大郎抢走,此后一年多的时间,武大郎在李以诚的心中定位,就是个抢衣服的坏人。
「穿白衣服的是公子,他前男友是最近才结婚的那个新闻主播。」
「穿黑色那个叫东东,跟一个很有名的已婚作家在一起。」
「那是心情板板主,跟动漫板主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