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窗外的喧哗未散,空气中还是充满烟硝味。这个社会里,有些事具有神奇的魔力,例如说「结婚」或是「死亡」,这些事就算占据巷道、制造噪音,也能得到社会绝对的宽容,不管是否造成他人不便。也许是因为这两件事都值得让人哀悼。
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拖着四肢走进浴室,转开水龙头,流出被太阳晒得微温的水。
「妈的。」她咒骂,吸口气,闭上眼睛,一、二、三、四、五,压制住心里翻涌上来的烦躁感,拿起水勺放在水龙头下,把水接满,倒进一旁的水桶里。
不要浪费资源,不要浪费食物,不要浪费女人。
倒掉两勺水,冰凉的水才出现,把毛巾弄shi、拧干,她对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眼,脸色苍白而疲乏,短发削得极薄,她抓抓刘海,金色的头发底下已露出约半公分的黑色发根,却似乎还能闻到发际间传来化学药剂的味道。
罗马时代的人认为灵魂寄居在头上,所以很少洗头。她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读到的,总之,如果她的头上有灵魂的话,闻起来大概也是一阵惨白。
糟透了。她想,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相当不满意。接着又满不在乎地对着镜中的自己挥了挥手。我很好。
「东方人染金发,不是帅就是痞,你是第三种,尴尬。」她换上这个发型的第一天,陈海天给她这个评价。开始她不以为然,隔没几天后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尴尬。
就像她穿女装一样尴尬。
穿的人尴尬,看的人尴尬,如果衣服有意识,也会在尴尬中挣扎着逃走。
她拿起客厅桌上的烟盒,熟练地弹开打火机的盖子,点起一根烟,让烟浸泡她的肺,打开厨房的门,从热水瓶里倒了半杯温水,一口气喝掉,胃里涌上一股暖意。
嘈杂声在厨房外的防火巷中回荡,传进巷子两侧每一扇厨房的窗子里。平常她总是把厨房的门关上,不让声音带着自己的私事跑出去,也不让别人的琐事跑进来,只有偶而在厨房煮泡面时,会听到透过阳台纱门传进来的私语声,日子一久,那些窗户后的陌生人,都在她心里都出现模糊的轮廓。
她进卧房换上五分长的工作裤,钱包放左边裤袋,手机放右边,烟盒放屁股后袋,床上的女人看着她,露出疑惑的眼神。
梁美莉在脑中搜寻着女人的名字,她记得的,一个英文名字,E开头的,她记得的,毕竟两人交往了两星期,所以她一定记得,只要再过一两秒钟她就会想起。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最后她说:「宝贝,你继续睡吧,我出去一下。」
「去哪?」
「输人不输阵,我也去结个婚。」
「随便,不说就算了。」女人说完就背过身去,声音绷得有些紧,她听得见凝结在女人字句边缘的怒气。
「喔。」平时她会陪着对方玩哄人游戏,可是玩游戏要有能量、有心情,现在这两样她都没有。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卧室,在玄关穿上昨天买的蓝白拖,把属于床上女人的六寸高跟鞋踢到角落,然后踩着走钢索般的摇晃步伐走出公寓。
她喜欢和人争辩,和人针锋相对,但对方必须有战力,事情才不会显得无聊。但是这个女人吵架的招式相当贫乏,常为了无关紧要的事生气,等着别人来哄、来宠、来低声下气。乏味,真是乏味,乏味到让她找不出亮点,得不到任何效用单位,空有公主的脾气,没有公主的战力,乏味到让她怀念起某任女友,至少对方会尽力演出把她的东西装进垃圾袋丢到门外的戏码。
隔壁栋三楼能撑九个月,但是这双鞋和那个女人,她只能再给半个月。
她的的确确是出门去结婚,上周三,她在非常浪漫的三九九吃到饱火锅店里,答应了五阿哥的求婚。
当时桌上杯盘狼藉,锅里的鸭血在翻滚,五阿哥嘴里塞了两只虾,在吐出虾壳的空档,突然深情款款看着她说:「美莉,我们结婚吧。」
「喔?」她用力嚼着嘴里的大肠头,把目光转向坐在五阿哥身旁的阿明,「尔康,你老公刚才跟我求婚。」
「尔你的头,」阿明正剥着虾,双手油亮,「唉,美莉,说真的,帮个忙吧,公证就好,不用登记。」说完,讨好地把剥完壳的虾进贡给她。
「你们要干么啦?」
「没干么,就是弄张结婚证书请婚假,这样加上年假,我跟阿明就能去意大利度蜜月。」
「妈呀,你们这些gay心机好重,就知道你们不会没事请我吃火锅。」她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啤酒,然后说:「根据推理小说的写法,我们结婚后,五阿哥会在意大利遭遇不测,我因此拿到高额保险金,可是李组长眉头一皱发现案情并不单纯,经过各种物证比对后,发现五阿哥卷入了跨国不法活动,为了保命只好诈死……」
「所以你答应了?」阿明又丢了两只剥好壳的虾子到梁美莉的碗里。
「没办法,火锅都吃了。」她点点头,「你知道吗,如果是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