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怎样?」
「陈小万,你知道什么叫信箱容量限制吗?」
「知道啊,就是……」陈海天话说了一半,突然呆住,拉开梁美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信箱容量限制,一般使用者是多少?三百吧?陈海天在心里想着,脑里开始上演无声电影,闪着没有字幕的画面。一千一百二十七封信。他的信箱没有容量限制。只有站长才能替使用者开启这个功能。尸体妖那次也是没有事暗中帮忙吧。还有关站的事,没有事早就知道了,才会……
那个人为他做了一些事,他却没有察觉,直到这个夜晚,他才突然了解那些再寻常不过的讯息背后,其实隐藏了更多的讯息。
「没有事是站长,或是站长的朋友。」他的声音很平静。感觉像是在路上走着,突然看到有人从楼上丢了一根鸡肋下来。
「有种破了案但法律追溯期已过的淡淡哀伤,对吧?」
「令人感伤的鸡肋。」他叹了一声,起身去招呼刚进门的客人。
他心里清楚,即使没有事再度出现,他们也不会回复成以前相处的样子,时移事往,一年半说短其实很长,心境和生活都已经产生变化,某些事过了那个点,就不具任何意义。
所以迟来的了解,就是一根令人感伤的鸡肋。
第二十章 退回
十二月常雨,一大团的shi冷在台北徘徊不去,每天早上陈海天拉开窗帘,从卧室的窗户向外望,外头永远下着毛毛雨,无法把空气刷洗干净、反而让一切都糊成一团的那种毛毛雨。
他走出卧室,经过走廊,走进厨房,打开天花板上那颗透明的大圆球,舀一匙饼干给雨天,喝当天第一份咖啡,为自己煮丰盛的早午餐,下午一点半到一楼,等着蛋糕店送来糕点,排放好水杯,确定咖啡豆及各式配料各就各位,打开音响放舒缓的音乐,两点时按下铁门开关,新的一天展开。
这就是他的生活,每日重复看着杯尽人散,看时间来不可遏,去不可止。
他沉迷其中,毫不厌倦。
现在他可以非常坦然地向没有事陈述和自己有关的现实了,那个让他过度在意而不愿靠近的没有事,都随着那些似有若无的好感,在时间的流里消逝,连埋葬之地都没有。就只是消逝了。
所以,他偶尔会写信给没有事,说着咖啡馆里的琐碎,店里进了新的荔枝啤酒、推出耗时耗工的挂耳袋、磨豆机的保险丝又坏了、粉红金刚改名为黑金刚……
只是没有事的最后上站时间,始终停在二〇〇六年的六月十一日。而二〇〇八年已经等着在十二天后向他招手。
「今天第一次炒衣索匹亚的哈拉咖啡豆,有浅浅的谷物味,闻起来很热情……」
星期二的下午,雨没有再继续下,咖啡馆透着沉静的薄光,雨天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晒着难得的太阳,陈海天把写好的信寄给没有事之后,想起《飘》的故事。那个看了六年郝思嘉的衣索匹亚囚犯,也是一样热情吧。他在心里想,有热情才会花那么多心力去翻译,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没别的事做。
他点进信箱,找出当初没有事寄的那封信,把这个故事重温一遍,接着在信箱里随意挑捡些信件来看,一直看到雪女和鲛人故事,没有事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读了又读,手指无意地敲下空白键,荧幕最底端突然多出一行字。
「希望你能拥有幸福的眼泪,一世平安无忧。」
他动也不动地看着这行字很久很久,才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事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字数永远不会超过一页,而且像文章一样,段落分明,文字块互相接续,可是他每次看完信,总会看到画面底部的状态列写着:「第1/2页(99%)」,提醒他还有1%在第二页,但是按下空白键翻页后,却只得到一两行的空白。
他猜测没有事写信时,会先按很多下输入键,开出一片空地,接着才把文字植上去;信写完后,没有植上字的空行,就成了底部的沉淀物,让他要多按一下空白键,才能到看到文章最底。
于是他习惯看完第一页后,直接按键离开。
于是没有事留给他的告别,藏在这1%的空白里,藏过了好几天,好几个月,好几个季节。
于是他只能对着电脑说声谢谢。
「也祝你一世平安无忧。」
时间过去地那样快,原本亮着的天暗下来,下班人chao从门口匆忙地闪过。他趁着店里没客人,进小厨房快速用面糊煎薄饼,淋上前几天做好的苹果酱,端着盘子走回吧台准备享用时,却看到阿明和五阿哥站在门口对他招手。
他只好进厨房煎第二份薄饼。
再度从厨房出来时,梁美莉倚在吧台旁两眼发亮:「喔宝贝,做给我吃的吗?」
他第三度进厨房,直接煎出足以喂饱所有人的薄饼。
趁着朋友们吞食时,他说着今天的发现,「感觉像破案之后又找到新线索,但完全不影响破案结果,而且法律追溯期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