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单纯又很薄弱的好感。」陈海天考虑片刻,才点头回答。
「虚妄的网路,虚妄的好感,你们之间只有虚妄是真实的。」
虚妄用得真他妈的好。陈海天心想,他们的一切,就建立在这虚妄之中,而且这虚妄美好得让人不想跨越。没有事是他需要的人,却不是他想要的人。
「我觉得你也别想太多,」梁美莉继续说,「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吃蛋黄酥,你等看看他有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我不做任何表示的话,他就不会有下一步举动。」陈海天对这点很有把握,没有事对文字的敏感度很高,总是能从他传出的短短几个字推测出他的心情。
「那你就不要做呀,这不就解决了,吃宵夜。」梁美莉掏出钱包打算结帐,突然又停了下来,「等等,『这个』没有事是李组长吗?」
「嗯,好像是。」
「这就麻烦了……不过『另一个』没有事可能是玩具龙或叶美琪,所以还是维持原议,不要做,不要想,吃宵夜!」
半夜一点,陈海天吃完宵夜回家,天空开始飘雨,有点冷,凌晨的巷子笼罩着寂静,寂静里有一种奇特的灰暗,完全不同于平常夜晚热闹的样子,像是望进乌云内部的感觉。
他盘腿坐进书房里的绒布沙发,拿起一本书搁在膝上,让翻动的书页扰动空气和书房里的昏黄灯光,脑袋想起非常多的事情,乱哄哄地响。
啊地狱请你为天堂下一场雪
那个人的花名有个雪字。他想。
那场雪,究竟是下在地狱,还是天堂?
第十一章 复诊
入秋以来,天气一直很暖,直到十月初,第一道冷锋入侵后,才赶走夏末尾巴,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到月亮。
陈海天一如以往地和没有事闲聊,他们的话题不曾再超出安全范围。
没有事收到蛋黄酥之后,写了封信给他,只有一句:「压扁的蛋黄酥捏成圆饼状再加热依然好吃。」
他没有回信,也没有问没有事是不是住在台中,台中的天气如何,台中好不好玩,他们依然在站上等着遇到对方,传低俗的讯息,写不着边际的信。
他告诉没有事胡椒饼很好吃,秋天热热的捧在手里,会觉得幸福从身边缓缓流过。
没有事告诉他三角花生饼,「在大型的圆铁盘上倒入面糊,洒上花生粉跟糖(还分红糖跟白糖),等面糊熟了就把它对折切成三角块,啊——好文艺的幸福(眼角闪着泪光)。」
他看完信马上进厨房,做出红豆饼式的花生饼。
「有家餐厅的菜名听起来很豪华,红酒炖牛rou、烟熏雁鸭、清蒸冰岛鳕鱼,但只有烤大蒜面包好吃。」没有事在信里这样写。
他去烤了大蒜面包,然后写信给没有事,「菜名超过六个字的菜都不要吃,名字难记又没重点,例如花枝鳕鱼肝佐青酱、豆腐佐酱油与山粉圆、香煎鲑鱼佐鯷鱼大蒜nai油酱。四个字以内的最好,像是炒山苏、红糟米糕、土鸡城。」
后来没有事写信告诉他,郭富城才是食物,土鸡城只是一座城。
「昨天听到雷光夏的原谅,听完好像在做水母漂。」有次没有事传来讯息。
他找了歌来听,然后倒杯热茶坐在电脑前发呆,听雷光夏啦啦啦好几遍。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没有事的信在信箱里慢慢堆砌,占据所有的页面,当没有事上站时,信箱里寄件人的ID就发出整排的银白色亮光。
夜空亮起你的星星,颜色多美丽。雷光夏唱完又啦啦啦好几遍。
十二月中旬的空气极冷,台湾总是要到这个时候才有冬天的味道。台北常常下雨,chaoshi的空气让人变得缓慢,咖啡馆的角落已经摆上白色小耶诞树。
周三下午,台北下起大雨,店里有两桌避雨的客人,一桌聊着娱乐八卦,一桌各自对着笔电打字,陈海天忙着将丹麦面包对剖,放上ru酪、番茄片,用大拇指和食指洒些黑胡椒粉,叠上生菜和熏鸡rou丝,放到白色磁盘上。
听到店门被推动时的铃铛声,他才抬起头来,看着玻璃窗外,那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推门进来。
他送上水杯和饮料单,准备走开时,却被那个女人叫住。
「请问……你是不是小石的朋友?」那个女人看着他的脸,有些迟疑地问。
「以前是,没联络了,」他停下脚步,露出营业用的微笑,「好久不见啊,秦姐。」
「抱歉,忘记你名字了。」
「我是小万。」陈海天不意外,人群里最沉默的角色不需要被记住名字。
「对对,小万,你变好多,感觉很开朗,我差点认不出来,三四年没见了吧?小石前两年我还遇过他一次,结婚了,老婆好可爱,你呢,有女朋友没?」
「没耶,找不到看得顺眼的,」他抱着托盘,朝那个女人微笑点了点头,「秦姐,我先去忙,等下聊。」
变开朗吗?陈海天心里怀疑,不过是披上营业用的微笑外皮而已。这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