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大朝会上,修云将入殿受勋。
入京后想要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但修云均以夫人旅途劳顿,加上水土不服而病卧床榻,不想惊扰内人修养为由拒了。但今日是断然不能缺席的,修云也只能勉强起身。程山为修云穿戴整齐后,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程山想着今日定是要走一遭各种繁杂礼仪,忧心修云是否能撑得住,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是否须来上一剂还明散?我怕……”
修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自然是要的,不然瞒不住。”
服侍了修云服下药后,程山仍是满眼忧虑地关切着,不由得暗暗叹息。还明散治标不治本,功效也仅仅在于短时间内恢复体力,近几年一直靠着还明散吊着,但服药越久就起效越慢,而且药力散得越快。如今更是要等上许久才缓慢见效。
朝会前所有官员均在承和殿偏殿等候,这个空档里高官大员们不是闲聊家常,就是谈侃政务。
但修云走入偏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噤声,有的人偷瞄一下文逸恒,再看看修云。
虽然修云更名改姓,一应生平经历看似都不曾与武平侯有任何关联。不过如今在列的朝臣中见过文逸岚的不在少数,人人都心知肚明修云的前世今生,但上面不挑明,自然也没人去触这个霉头,硬要当这个聪明人。
曾经的亲兄弟,如今的陌路人,在这种行事不明朗的境地中,最稳妥的自保方式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能不沾边就不沾边。
所幸很快就有御前太监前来传唤,众人鱼贯入场,才结束了短暂的尴尬。
散朝后,成煦见修云正要离去,快步追了上去,忐忑不安地轻声叫了下:“修…修云……我…”
满心期待对上的却是寒潭冰霜。
修云只是用眼角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
成煦抓了一下他的手腕,想再留一留。怎知手刚一握上,心中大惊。
但修云慌忙抽了出来,丢下一句怒喝:“休得无礼”。随后,他就急匆匆择了另一条路走开。
这手腕太瘦了,即便是隔着形制繁复的礼服都能摸到嶙峋的骨节。
已经不敢再往下想,若是手腕都瘦成这样,那这副身子该有多羸弱?他难道就凭这副身子与卫军缠战了七年?!但为何脸上看不出一丝病容?成煦自信已读过与应川之战相关的每一封军报与奏疏,却不记得其中提过一次主帅受伤或重病。如果战时为稳定军心未曾提及可以理解,但应川已收复了近四年。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自相矛盾,成煦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现在所有的事都需要重新审视。
有一点可以确认,之前修云所受的重伤肯定治好了,否则连他腰上的佩剑都难以举起,更何况斩杀敌军主帅这种事。
但在应川期间又没有任何重伤或者重病的消息流出,要么是确实没有,要么就是应川军上下都是铜墙铁壁,要么就是慢性疾病,症状只能是在岁月推移中才会显现。
如果是第三种情形就要再往前追溯至郑氏庄园。
但想到这里时,成煦已经心底发凉。
他记忆中与“症状只能是在岁月推移中才会显现的疾病”相关的事情只有一件。
千万种可能中,这是成煦最不想确认的一种可能。
修云能离开郑氏庄园,只有两条路。一是如修云信中所说被旧友赎买,二是郑氏一族主动放奴。
而修云离开郑氏庄园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如果修云在信中说的不是实情,那就只能是第二条路,至于是不是郑氏主动放奴,就只能找郑槿辰证实了。
成煦升迁至上京时,郑槿辰任职司农寺,品级不上不下,官职可有可无。郑槿辰当年欺侮修云的仇变得过于好报。只不过是在某年官员考核时,通过周相一党在吏部的人脉给了郑槿辰一个丁级评定,让他立刻听了职,几乎等同于脱离了官身。
郑槿辰一直不明就里,他一个领闲职的人怎么就得罪了齐敬齐大人,因此多次送来拜帖,希望言情一番疏通关卡。不过成煦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草包一个本来就入不了成煦的眼,但如今看来,郑槿辰之前非常短暂地在中书省,能进中书省要么是与周相一党交往密切,或者在文承宗掌权的那几年与文氏一族打得火热,只有这两种可能才会有机会进入中书省。
成煦翻出郑槿辰多日前送来的拜帖,低沉着对齐岳说:“回话给他们吧,本官现下得空了。”
郑府得了消息,摆出了超规格的筵席,上京城内有名的乐伎、艺伎都请来助兴,成煦也给足面子,筵席上谈笑风生,使得席间气氛热烈而又畅快。正是酒酣耳热时,已经喝到有些醉了的郑槿辰凑了过来。
他扯着成煦的衣袖,打着酒嗝说道:“齐大人,总觉得这么叫不亲近,喝了这杯酒就是齐兄了。”
成煦笑了笑,随和地点了点头。心中不仅觉得荒唐,这人真是为了上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