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没什么菜能吃,只有白菜和西红柿,张鹤不会做rou,两人的食谱就是白菜西红柿鸡蛋,已经连续吃了四天了。
张鹤的火气又上来了:“不想吃你直说啊!”
纪峣见他发火,赶紧扒了几口饭,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特别好吃!超好吃!我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张鹤就是烦纪峣这点。
他们俩其实兴趣不是很合拍,他喜欢在外面踢球打游戏,纪峣更安静,爱一个人待着,但是粘他。张鹤从小被粘惯了,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有时候觉得这小子很烦。
要是纪峣不那么乖就好了。偶尔张鹤也会想。
他跟小伙伴约着一起“做坏事”时,比如逃课踢足球、下河游泳、去游戏厅、去网吧……之前,总会意思意思问纪峣一句“去不去”。
他其实是想得到否定答案的,但纪峣的回答,每次都是“去”。
去了也不玩,就看着他玩。
说实话,挺扫兴的。
但纪峣真的太乖了,张鹤不是个暴脾气,他甚至很讲理,面对这样的纪峣他发不出火。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纪峣跟他顶嘴就好了。
面对乖乖扒饭的纪峣,张鹤想揍人。
最后,他却只是无奈地把饭碗从纪峣手里拽出来:“不想吃就别吃了,滚,去泡面。”
泡面的香气,对小孩子来说是难言的诱惑,纪峣咽了口口水,兴高采烈地去泡面了。
电视机前的茶几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两个小孩一人捧着一碗泡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
这副场景,哪怕十年后,父母事业有成,他们住进了别墅,仍旧没变。
十七岁的纪峣坐在张鹤房间里的地毯上,一边吸溜泡面,一边问张鹤:“干爹干娘想搬家,为什么啊?”
懒人沙发上的张鹤挠了挠头,有点困惑:“不知道。我妈昨天忽然问我,这房子也住了那么多年了,想不想换个大点的。”
纪峣“啊”了一声:“那我们还当邻居么?”
张鹤挑了一夹面吸进嘴里,很理智道:“应该不了吧。”
纪峣沉默了会儿,慢慢将面汤都喝掉了,才说:“那我得去买张地毯了。”
纪峣喜欢坐地毯,张鹤可不喜欢。他腿脚太长,坐在地毯上,总觉得筋骨舒不开。
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张地毯的张鹤有点气,他伸出长腿,踹了下坐在他脚边的发小。
纪峣笑着躲开,张鹤不甘心,又踢了对方一脚。这下踩在纪峣的背上,对方慌手慌脚地护住泡面桶:“汤要撒了!”
张鹤不爽道:“你就这个反应?”
纪峣瞟他一眼,嘻嘻哈哈地笑:“你不是早就想拥抱新生活了么?诶,你是不知道,小时候你给我做饭时,那张脸能拉得有多长。”
张鹤理直气壮得很:“我心烦不可以?”
纪峣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老当然可以。所以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这会轮到张鹤不说话了。
纪峣蹙着眉毛,眼圈也有点红,笑容却像是刻在嘴角上一样,牢牢地粘在脸上。
“反正就算你搬走了,我们还是好哥们嘛。”
多年后温霖曾评价纪峣这个面具一样的表情,说它是明明几欲哭泣,却硬撑着露出的破碎笑颜,非常令人心怜。
张鹤是这张面具的第一个观众。
——他总是纪峣的第一次。
高大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发小,半晌后很头疼地叹了口气。
“啧……”
一周后,张鹤没有搬走。
一月后,张鹤仍没有搬走。
一年后,张鹤还是没有搬走。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像是忘掉了这件事,将它含糊了过去。
心里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敢提及。
因为害怕在开口的一瞬间就会失去,所以保持模糊不清的局面都好。
直到升上高三,临到高考填志愿,纪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当时你们不是要搬家么?怎么不搬了。”
张鹤不答反问:“你的志愿填的哪,是不是B大。”
纪峣捂住志愿表不让他看:“你走!我要逃离大魔王的统治!”
——真要逃的话,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张鹤搞不明白。
交了志愿后,他背着纪峣把学委拦了下来,翻出了纪峣的志愿,是A大。
……所以说,他真的不懂纪峣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做出和心里想法相反的事。
他照着纪峣的志愿,照抄了一份。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是同时寄到家的,当时纪峣惊愕的表情,张鹤现在还记得。
印象里,那是纪峣第一次冲他发火。
张鹤不生气,只觉得奇怪,他低头看着纪峣那双因为发怒而熠熠闪光的眸子。
那哪里是怒火,明明已经快要因为满足和快乐,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