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游在黑暗中奔跑着,像一只山间的野兽,他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背后的子弹就会嗖的赶上来。
耳边响着寒风的号角声,那些枪声一开始还追逐得很激烈,却逐渐被猛风给吹散,散成了一个个风中零碎的音符。
远处有一小点光,从废弃的烂尾楼一角露出来,像是森林中漆黑深夜里的一颗小星子,铁游朝着那点光芒跑去,转过烂尾楼,他才看清楚,这不是星光,而是一轮皎白的圆月。
抬起头目不转睛望着那月亮,铁游终于想起了年少的回忆,那天晚上,友栋爹打到的野兽,是一只灰狼,那狼的嘴巴又大又尖,看上去十分奇特,黑灰色的尖嘴前露出白色的绒毛。
“这狼贪嘴,嘴里还咬了个兔子,赚了!”
友栋爹一把将死掉的狼扛在肩上,紧接着把它嘴里的兔子丢给铁游,笑呵呵地说道:“其实狼狡猾得很,一般听到风声就跑了,俺看它就是想吃兔子,才被咱打住了。”
铁游一直跑到岸边,看到那轮圆月挂在海岸线上,在冬天的冷风中,月光一片惨白地照在海面上,像是在海面上结的一层白白的薄冰,几只破船拴在海岸边摇摇晃晃。
已经无路可走了,但铁游不相信东野赐会骗他。他气喘吁吁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不到出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海边的沙滩上。与其说是沙滩,不如说是一片碎石子和淤泥组成的泥地,连随海浪拍上来的海水都是一股浓烈腥臭味,像铁游工作时常常闻到的垃圾臭味。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尽管被一股海水臭味包围,但铁游看着月光,身边无比安静,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他莫名其妙想到了《李杜诗集》里面的诗句。东野赐说过,李白和杜甫是中国最厉害的诗人,可他却都不知道。他喜欢在闲时翻看那本诗集,下意识往衣服里一掏,碰到一叠硬硬的纸堆,果然诗集还在衣服内夹带的口袋里。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在这个瞬间,铁游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东野赐会那么说李杜了,即使是自己这种卑鄙混账的人,也能和那种大诗人有同样的感觉。
“小日本鬼子,还挺懂啊!千万别死了。”
铁游对着大海大笑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李高琪是对的,他是可怜的,就算付出了所有,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一个黑影顺着海岸走来,随后冰冷的枪口顶上了脑袋。铁游没有躲开,只是愣愣地坐在海滩上,抽了一根烟吐着眼圈,“你想要我的命,随便拿去,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啪——
与此同时,李高登像个木偶一样呆坐在防爆指挥车后头,汽车外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大概过了十分钟,枪声才弱了,接着是直升飞机赶来支援的声音,又是偶尔出现几声枪响,这才安静下来了。
萧邺辰和行动组的人在防爆车端部的指挥屏前忙活,李高登默默看着萧邺辰和七八个分屏不停地接线,跟指挥一场战役一般激烈。李高登想到读书的时候,萧邺辰也总是这样,作为学生会主席协调着各种大型活动,一站在那就是天生的领导者,是个完全可以信任的指挥官。
他太过完美,太过耀眼,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李高登回想着,一开始是被这种完美形象吸引,后来……
“小高,过来!”萧邺辰转过头说,打断了他的回忆,“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一组打头阵进了厂房,来看视频。”
跟随着摇摇晃晃的镜头,李高登在屏幕中,看到了两个倒在地上的人,东野赐和李高琪。李高琪正面朝上紧闭眼睛躺着,血流了满地,赤裸着冻得青紫色的身体像一具僵硬的尸体,特别是下身的Yinjing断裂,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插在大腿上,触目惊心。而另一边,东野赐捂着胸口趴在地上,李高登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海藻一般散开的长发。
“东野先生!”
李高登嘴里嘀咕着他的名字,急得就要拉开车门出去,那车门被锁死了,李高登一时拉不开,又是狠狠拉了好几下,连肩膀都痛了。拉不开车门,李高登只能干扶着把手,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直到萧邺辰凑过来,用指纹开了防爆指挥车的车门,寒风猛地灌进来,李高登只穿着薄薄的西装,顿时冻得哆哆嗦嗦的。但他仿佛立即忘记了冷,埋头就冲了出来,萧邺辰一时没拉住了他的手,着急地大喊:“小高!小高!别乱跑!危险!”
不管萧邺辰在背后如何呼喊,李高登快步穿过行动队的高大军人们和许多支枪口,径直奔到了厂房门口,恰好碰到东野赐和李高琪被担架抬出来。李高登一跃而上,拉过了东野 赐的手,只觉得他的指尖像冰一样冰凉,但李高登马上被人拉开,东野赐则被送进了救护车里。
李高登也想上车,可那车门马上关上了。萧邺辰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敲着额头严厉地说:“说了别乱跑!这里不安全,要不是我下命令,指不定有人给你一枪!”
“对不起。”
李高登双手捂住了面庞,眼睛止不住地酸痛,“我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