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戴着眼镜,眼神尖,用软尺给姜淮量身段,肩宽、腰身、手臂,从上到下,拿个本子记得清清楚楚。
丛山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看热闹,轮到他了,老裁缝给他量的仔仔细细的。
阿姨说:“你们预算宽绰,刺绣可以请成都那边做,纯手工的中式礼服一般提前半年,但赶赶工也可以了。”
丛山说好。
老阿姨又说:“西式的礼服,我们代理了一个大品牌,拗口,叫什么来着?”
助理小姑娘忙接话,说:“Vera Wang。”
老阿姨说:“就是这个洋牌子,美国的,王薇薇。”
姜淮笑了。
老阿姨有傲气,对西式婚服很不屑。
但老阿姨还是很专业的,说:“中西式礼服外,还有一套晚礼服,用外国大牌子的高级定制,挺好的。婚礼之外,参加什么重要场合,也可以穿。这一套,我们家做不来,得去上海或者香港做了。”
丛山听得很耐心,老阿姨让姜淮先选中式礼服版型。
姜淮看大红礼服都是大同小异,随手一指图样。
裁缝阿姨说:“这个带了样子来,新郎先试试。”
助理们不是白来的,好几个大行李箱打开,翻出明晃晃的红衣金线礼袍。
姜淮心一惊,扭头对丛山说:“我们就做一套西式婚礼服,好不好?”
老阿姨笑了,说:“新郎怎么脑子瓜了?结婚么,做三套礼服不算多。龙凤衣服配金猪、配钻石、配翡翠,正好三套。花团锦簇的,多洋气!”
丛山笑着对姜淮说:“淮宝,你先试试,我看看。”
助理小姑娘拿上那套明清样子的礼服,陪姜淮进里间试了。
姜淮穿好了出来,不大自在。
丛山凝视他半晌,微微一笑,说:“淮宝,你转一圈看看。”
姜淮转一圈给他看,感觉厚厚的缎子布料,加了金线刺绣,很吃重。
丛山说:“好看。”
姜淮脸上有点泛红。
老阿姨抬起眼镜,细细看,夸奖说:“可以做我们店的招牌喽。”
姜淮猜想老阿姨对每对新人都这么说。
裁缝阿姨给姜淮选定礼服款式,细节太多,又要选材质,配饰用银线刺绣,还是珍珠、钻石,繁琐的不得了。
丛山坐在旁边看姜淮发懵的样子,解围说:“越简洁越好。”
裁缝阿姨说:“你很懂行,越简洁,越费工。”
丛山笑了,姜淮也笑了,这叫误打误撞。
姜淮又试了一套晚礼服,用来婚宴后酬谢宾客时穿。
助理小姐帮他穿,他觉得有点累。
只是一件婚服,就能这样催眠人。
丛山见他半天不出来,进来了。
姜淮转过身看他,对他微微一笑。
丛山心上泛着涟漪,刹那温柔起来,没有说话。
姜淮问:“这件好吗?”
丛山眼睛带着笑意,点头,这是词不达意的时候,漫不经心都消失了,因为思绪断裂了。
姜淮说:“那就这件了。”
他们选礼服这样快,裁缝阿姨说:“没见过这么省事的新人。至少还要试两次,做好了改一次,结婚前再改一次。新人婚礼前压力大,都会瘦。”
姜淮觉得折腾,问丛山:“干脆回江城做礼服吧,省时省力。”
丛山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多来逛逛,当旅游了。”
姜淮微微一笑。
裁缝们收拾阵仗走了,房间静下来了。
丛山坐在床上,拉着姜淮坐在他怀里。
姜淮笑盈盈望着他。
丛山忽然说:“天上掉下个姜妹妹。”
姜淮笑了。
下午,雪小了一点,他们打车去磁器口玩。
他们避开人群,走在千百年前存在的青石小道上。
姜淮哼歌:“乌云乌云快走开,你可知道我不曾带把伞。”
丛山告诉他:“淮宝,磁器口以前叫龙隐镇。”
姜淮问:“为什么呢?”
丛山说:“明朝的建文皇帝,被自己的亲叔叔篡权,逃到这里的一座寺庙,这座寺庙因此得名龙隐寺,这座镇因此得名龙隐镇。”
姜淮崇拜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好多。”
丛山微微一笑,说:“淮宝,我们进来的地方有介绍,你当时馋小麻花,没有仔细看。”
姜淮脸上有些烫。
他转开话题,问丛山:“我们待会去哪呢?”
丛山说:“宋庆龄故居和白公馆,你想不想去?”
姜淮点头,说想去。
一座古城往往是虚实相间的,实的是眼前所见,虚的是意中所想。一个有典故的地方,多出一半乐趣。
傍晚,他们去听川剧。街上晕黄路灯里,柳树的线条那样单薄,雨雪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