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幼时的年节记忆,秦霜最深的印象就是冷和孤独。
每当秦府主院洋溢着戏曲声,他便会蹲在小院的角落,通过破旧墙壁上的缝隙,向另一个院子望去。
于秦府的那些人来说,唱戏、玩皮影戏、吃年夜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在秦霜眼中,那是他向往的、不曾属于他的世界。
有一次,等人群散去,主院的喧闹声逐渐平息,秦霜正要裹着衣服回房,却远远看到地上有谁丢下的猴子皮影。
小孩子心性,是怎么遮掩,也藏不住的,他蹲在墙边犹豫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迈出脚步,偷偷跑到了主院,把那张小皮影捡起来,小心翼翼的藏到衣襟里。
秦霜记得,当晚他是捧着那只皮影小人儿入睡的,直到第二日,他的唇边还挂着笑意。
你这个孽子!你是从哪里偷来这东西的——?说!
也是很快,他就遭受了一顿毒打。
前来送冷饭的仆人瞧见秦霜手里的皮影,转头便告诉了他的父亲,他擅闯主院偷东西的举动,像黄昏的骤雨,一下子淹没了秦府。
玩物丧志!你不配做秦府的人!
父亲把那张脆弱的纸人踩在脚下,冷漠地看着倒地的秦霜,解了怒气之后,才带领着一众仆人匆匆离开。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呆滞地盯着被踩得稀碎的纸人,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是吗,那你在秦王府玩的怎么样?热闹吗?”听他提起秦府,萧乾挑起沉俊的眉峰,漫不经心的问道。
秦霜靠在他怀里,凝视着烛火,薄唇扬起了苍白无声的笑容:“很好,父亲他们一向对我很好的.....每次有新鲜玩意,都会第一个给我玩。”
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渐渐红了眼眶。
生来的孤独与悲悯,就像冬日的那个早上,年仅七岁的秦霜在雪地哭了良久,后来像魔怔了一样,用颤抖的手拼凑那碎掉的皮影,烂掉再拼,散开又凑。
可当时的他就已经明白,有些东西撕碎了,是再也拼不回来的。
萧乾放下手中的竹棍,用指尖轻轻扫过秦霜的掌心:“孤独两个字怎么写?”
“唔?为何突然问这个?”秦霜缩了缩手,痒痒的,他受不了。
“你不是要教爷写字么?”萧乾随手拿来纸笔,铺在秦霜面前,贴近他的耳边哑声道:“秦先生,请不吝赐教。”
看着那张在灯下几近透明的纸,秦霜慢慢抬起手,在上面写下了“喜欢你”三个字,又红着脸飞快的把纸甩给萧乾:“写好了,你照着练习,一日三遍,是课后作业,不可怠慢。”
反正这家伙不识字,不论自己写什么,都没关系的吧?秦霜在心里悄悄的想着。
“嗯?孤独是两个字,秦先生怎么写了三个?”乍眼看到那三个字时,萧乾深邃如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便抿起冷峻的唇角,声线低沉的问他。
秦霜靠在他肩上,又点困顿的眯起眼眸:“因为有了这三个字,才会孤独。”
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孤独。
既然不能明说,还是想小心的、悄悄的告诉他.....这样自己便不会后悔了吧。
“秦先生好会骗人,爷可不信。”萧乾打了个哈欠,动作慵懒的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那是课后.....作业,你要按时完成,否则.....否则......”秦霜抱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戏倌小皮影,含糊的低喃道。
“否则怎么样?”萧乾心跳如雷,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问着。
“......唔。”困倦的秦霜只轻哼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否则怎么样?你还没告诉爷.....什么?居然睡着了。”萧乾追问个不停,低下头一瞧,用手扳过秦霜的下颌,才发现人已经偎着他睡熟了。
“罢了,不折腾你了。”他坐起身,调整了一个让秦霜舒服的姿势,拉过他的手,和他一起握着那张皮影小人儿,也闭上了黑漆漆的双目。
第二日一大早,山寨就在熹微的冬日下,迎来了两个好消息。
“萧爷,方村长来了!”被外面的喊声吵醒前,秦霜正软着眉目,偎在床榻上轻睡,待醒来后,他才发觉自己被抱回了卧房。
军者库虽然离卧房不远,可好歹有一段路,萧乾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抱了回来,还没冻醒,男人的内力和体力,用俗话来说,简直壮的像头牛一样。
秦霜用手遮住自己散开的衣襟,红着脸暗诽道。
“方村长?可是方圆村又出了什么事?”当他还在犯迷糊时,屏风外忽地传来了萧乾喑哑的声音。
“萧爷,方村长是带着村民们来赔罪的!”门外的小兄弟急忙回答道。
“赔罪?”萧乾原以为他们是为了抓捕张阿宝而来,还在心中隐隐想着对策,此刻突然听闻对方要来赔罪,一时有些诧异。
“萧乾.....张阿宝可有消息?”听了他们的对话,秦霜从床榻上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