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教给那些恶人,不但主动献上他们的子孙给我当贡品,还要让他们以自己的子孙为食——这样他们就一代一代自我消耗下去,世界上的恶人不就越来越少了吗?”
“你的意思是?”
“你说,若是告诉一群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事物,甚至长命百岁——你猜,他们会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僧灵罗心念所动,意会到他话中所指,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
“人性本贪。你只道妖邪凭借法力作祟,又怎知凡人所中邪祟,本就是心魔!”
话音未落,朝砚冰满是疤痕的脸上忽然现出一股黑气,双眼的妖光之中现出一股血色来。那古镜妖神色大变:
“你、你这和尚,你给我喝的血究竟是什么——”
僧灵罗微微一笑,实话实说:
“纯阳灵血,佛门至宝,正好与至寒至怨的妖气相生相克。有人哭着嚷着喝不到,怎么,你可是才觉得有些不适?”
朝砚冰张开血口厉吼一声,又气又苦如泣如怨,十指如轮拨动琴弦,攻势愈烈。僧灵罗唇边笑意愈浓,展出一成明真诀功力,口称虚空藏菩萨咒,咬破食指往伏妖圈上一点,将伏妖圈扔向半空。那伏妖圈在空中运转如飞,投出无数红光来,摇头摆尾化作红龙,击破那琴音妖力罗网,直扑古镜妖面门,将他掀翻在地。
朝砚冰还欲挣扎,却定在原地,面如死灰,颈部皮肤下血脉筋络喷张突出,一涌一涌的,似乎有数条小蛇正在体内穿行。僧灵罗口中虚空藏菩萨咒念诵更急,驱得那伏妖圈上下翻飞,红龙在石窟大厅内来回冲撞翻腾,震得穹顶石屑纷纷而下,池中水雾腾起,在空中变成片片雪花。
朝砚冰仰天长啸,啸化为啼,极怨极厉。但见他胸口皮肤被撕开一个巨口,一面铜镜从他胸中升到半空。那铜镜一旦脱体而出,朝砚冰整个人便立时委顿下去,半晌便只剩一副枯骨。
那铜镜在红龙间左闪右避,似欲脱逃。僧灵罗拈一个锁字诀,将伏妖圈一催,那万道金龙便如人的手指一般将铜镜一捉。那铜镜不肯服输,在空中拉扯许久,终于被红龙紧紧缠住,与伏妖圈一起收了回来。伏妖圈刚一入手,僧灵罗便拿出锁妖囊,将铜镜抖入囊中,紧紧合上。那铜镜在锁妖囊中仍不肯屈服,左冲右突如同困兽,僧灵罗三称“南无虚空藏菩萨摩诃萨”,用明真诀与锁妖囊相持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将那镜妖镇了下去。
僧灵罗一颗心这才松下来。他回头见那少年早已因清心诀醒来,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他,乌发如墨,红衣如焰,金铃剔透,双足如玉。空中的雪花仍在持续飘落,落在少年发梢肩头,只是停留不化。僧灵罗上前一步,伸手欲替少年扫去肩头雪,那少年却手脚并用往后退了一步,歪着脑袋看他,一双黑眼睛眨也不眨。
僧灵罗心下生出几丝歉疚之意来,却讪讪不知说什么,半晌才道:
“那镜妖已被我收服了。”
那少年点点头,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我知道。恭喜了。”
僧灵罗仿佛嗓子里吞了快石头,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摸了摸光头,讪讪道:
“那迷道之中,是我定力未及,受了那镜妖影响,一时生了心魔,脾气暴躁了些,实在有些对不住。”
那少年黑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撇撇嘴角,似笑非笑:
“大和尚,你这脾气,可实在厉害得紧。”
他也不似生气,却也不似开心,站起身,掸掸肩上的雪花,往怀里一摸,蹙了蹙眉:
“我那金剑呢?方才明明在我怀里的。”
僧灵罗见他不记得被镜妖迷惑后的情形,心念一动,不知是喜是悲,刚想开口,忽然心口剧痛,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心知是方才一番激战,导致那金剑活动的缘故,忙运功大周天,驱动明真诀暗暗全身游走一遍,硬是将那金剑的sao动给压制了下去。
僧灵罗睁眼时,见那少年睁大双眼,正蹲在面前看着自己。少年见他睁眼,朝后退了半步,撅了撅嘴,神色里几分恼怒,又透着几分关切,道:
“大和尚,你、你没事吧?”
僧灵罗笑一笑,觉得喉头甜腥翻涌,便只摇摇头,并不说话。少年见他半晌不语,反倒手足无措起来,在洞中左右寻觅了一会儿,去亭上寻了一罐水,一个玉杯,搬了回来。少年倒了一杯水,自己尝了一口,将剩下的喂给僧灵罗服下。僧灵罗抑住翻涌气血,这才开口,缓缓道:
“多谢。”
那少年此时脸色微微和缓了些,瞟了僧灵罗一眼,也不拿正眼看他,碎碎念道:
“我还以为你这和尚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打个妖怪自己去了多半条命,还非要逞能。逞能有意思吗?”
僧灵罗微微一笑,也不和他驳嘴,只低低道:
“生死有命,一具rou身凡躯而已。我说过,我既在佛前立誓,发菩萨愿,济世救人,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