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人了。亲手杀死人了。
这句话在百里临江脑子里盘旋不去,令他不住作呕,直至口中吐出皆是酸水,胃袋中空空如也。原本被烈酒弄得昏昏如也的脑袋,被冷风一吹,虽然变得清醒了几分,却立即被某种更强有力的东西占据。百里临江腹下那物挺立如枪,面红耳赤,几乎连站也站不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方才静室里的檀香里,被下了药。
百里临江勉力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迈过月门,沿着回廊一阵乱撞。这夜月色虽然稀薄,但因含光佛塔近在咫尺,寺中几乎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两侧石壁上皆是前人书画,虬锋劲笔,书的都是佛经中的偈句和佛家故事,前日百里临江来时,被温别庄拖着一一读过,如今落入眼中,却更为讽刺。他只觉得心跳如擂,一颗心脏砰砰仿佛要跳出腔子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找到俱空,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那妖人平素里在他耳边念叨的言辞,此刻在耳边打转,“世上多的是衣冠禽兽、兽行君子,你就以为含光寺里还有什么好人?”
百里临江摇摇头。不对的,就算是名门正派也有小人存在。一定要告诉俱空,俱空禅师是个好人。
他一阵乱走,不觉行到了含光佛塔前。巨大的佛塔夜间无人看守,塔门紧闭,周身嵌以琉璃碧瓦和金珠玛瑙,又被长明灯一照,几乎令人无法直视。忽的塔顶佛钟巨响,一时间仿佛塔内法螺大吹,又有无数人声念诵佛号,如千万种不同的声音贯入耳内,百里临江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在塔前跪倒,热泪纵横。
世间真的是有佛存在的,真的是有虔诚信徒存在的,不是吗?
然而那yin诵之声渐渐沉寂,巨塔的入口大门忽的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丝缝隙。一丝袅袅的乐声从塔中传出,又伴着男子和女子激烈的喘息。百里临江胸中狂震,只觉浑身经脉打开Jing血乱窜,不禁吐出一口血来。
一条身影轻轻掠到他身后,扶住百里临江的一条胳膊。另外一人缓缓走了过来,手中纸扇轻敲,满是诧异:
“百里临江,你怎么在这里?温宗主在哪里?”
百里临江抬头一看,见扶住自己的是昆仑青晓,而缓缓走来的那人正是小司空于庸人。不知为何,于庸人听起来略显尖锐的嗓音在他心中引起一阵涟漪,百里临江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青晓皱了皱眉头,与于庸人对视:
“小兄弟你伤得不轻,像是中了什么毒,内息太过紊乱。你不可再轻举妄动,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
百里临江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青晓又与于庸人对视了一眼。于庸人知他和温别庄亲密无间,故也并不隐瞒:
“前日我与青晓送了宝儿回家,用天机术占了一卦,算出那日遇到的一对男女和含光寺有关,于是打算今夜前来一探。你可是在寺中中的毒?我一进门就察觉出,这寺中处处透着诡异。”
原来于庸人那日和黑衣男子甫一交手,便识得男子是自己遍寻不得的故人。后来更再度与男子交手,故而从对方透露的只言片语之中猜测出了含光寺的关系。只是于庸人有难言之隐在身,只是用天机术轻轻遮过。
青晓准备将百里临江扶到一边休息,百里临江却站了起来,表示不妨事。他心想,却是不妨事,只是太阳xue间血流突突乱窜,胯下那物昂扬欲爆而已。
“你们可知俱空法师在哪里?”
青晓和于庸人摇了摇头。
百里临江急切要找到俱空,便往前走了两步,推塔门而入。却听昆仑青晓惊呼一声“小心”,冲到百里临江面前,意欲替他抵挡。然而从塔门中扑面而来的,是长长的黑色的丝线,铺得二人满头满脸。百里临江大惊之下,随手一抓,觉得那丝线又韧又细,竟像是女人的头发一般。然而刚抓到手里,却又鼻中闻得一股香灰的气息,那些黑色的丝线竟然又如烟灰一般消散了。
塔门之内除了安然稳坐、面目祥和的佛像之外,竟然空空如也。
百里临江好生奇怪。他方才在门外听得佛钟法螺,人声齐唱,只道是塔中僧人信女正在做法事。然而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劲。
百里临江想了一会儿,方才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这里除了佛像以外,甚至连楼梯也没有。而他明明远远在山下就瞧见,塔层之中供奉着黄金香油宝烛和长明灯。若没有楼梯,寺中僧人如何要攀爬上去?
于庸人走到一旁,细细打量塔内的墙壁。他见木质的墙壁内层仿佛有突起,便用手中纸扇轻轻一敲。
“小心!”昆仑青晓眼明手快,推开于庸人,肩膀被暗箭堪堪擦过,顿时道袍上沁出一道血痕。
百里临江却绕到了佛像背后。黄金雕成的佛像背后,却是一座白玉观音。女相观音唇边含笑,姿容雅逸飘飘若仙。百里临江胸中如被重击。
仿佛那人轻轻在耳边叹息。还想要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