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地,百里临江做着狂放而离奇的梦。
暴雨。倾盆的暴雨。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经堂之外,满头的乌发早已被暴雨冲刷得狼狈不堪,华贵的衫裙上也溅满了泥污,像是在暴雨之中长途奔袭。
阿晏。少女开口,试探性地轻轻唤着。
经堂门口的两个巨大铜炉已被推倒,东倒西歪地横在院子里。原本熊熊燃烧的炉火已被暴雨浇熄。
少女的红唇微微颤动着。
阿晏,是你吗?你在哪里?
少女绕过铜炉,忍不住打量着夜色之中的院子,看着那些生死搏斗过的痕迹。
她紧紧捏着肩上的包袱,身体微微发颤。
阿晏,我是瞒着大哥离的昆仑山。一到了这里,我就连夜来南海派找你。阿晏,我不能在此久留,他们一定会抓我回昆仑山。阿晏,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在少女苍白的容颜上,和被咬得失去血色的嘴唇。
仿佛她正担忧着,世间最令人束手无策的事情。
阿晏,你要带我走——你必须要带我走。你知不知道,昆仑山那一夜,我已有了——
少女死死咬着嘴唇,却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良久,她放下紧握的拳头。
阿晏,我知道你深恨我大哥……我也没有料到,大哥会曾经在听语小筑对温笑做出那种事情……
可是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温笑姐姐既然决定放下一切,不问世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她一样……
少女的声音被经堂传出的剧烈响动打断。一个男子发出错愕凌厉的呼叫声。
阿晏!
少女抽出背上长剑,扑向经堂。头顶一片电光闪烁,照在少女毫无血色的脸上,惊雷骤响。
经堂的门,缓缓推开了。
白色长衫半敞半挂在少年纤薄的肩上,露出胸膛白玉一般的肌肤。少年容颜比女子更加Jing致秀丽,眉头似蹙非蹙,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眉微笑,又仿佛随时眼中会滴下泪来。
阿晏——
少女手中长剑颓然落地。她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因为她分明看到,少年手中绽出金色光芒的长剑,正不断地滴下血来!
“炎阳剑!”
百里临江猛地惊醒,坐直身子。窗外的天光熹微,只有几分模模糊糊的光影从窗棂投射进来。
那人睡在枕侧,发出轻柔缓慢的呼吸。
原来是一个梦境。
梦境内容如此古怪离奇,以至于百里临江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梦中的情景。除了一把剑的名字。
炎阳。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摇了摇头,百里临江驱散脑中的迷雾,又低头看了看枕上那人。昨夜所遇之事纷至沓来,红衣鬼使、齐雁臣与繁若的低语、高台之上隐隐绰绰的琵琶,和身形如鬼似魅的琅嬛魔女。
后来的事情呢?百里临江挠挠头。怎么就迷迷糊糊地跟着这人回到了客栈里?
糟糕,自己明明看着温别庄和那契奴一起出去……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跟了温别庄一路——万一,万一那契奴真地血洗了含光寺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老温不是这种人。他一定只是先前故意当着我的面夸大其词。他一定不是这种人。
百里临江用手肘撑着下巴,伏在枕边,看着Yin影之中那人的睡容。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又怎么可能会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魔头?
室外的清晨阳光又增添了几分。一只小鸟在客栈窗外的枝头轻轻啾鸣着。
那人高挺俊秀的鼻梁,像是用白玉琢成的一样。
那人笑着将百里临江高高抱起。菱花镜被红烛映照得晶莹璀璨,照出那物在密xue之中不断出入的情形。
百里临江喉头微微一颤,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人嘴唇。那人眼睫微微一动,睁开眼睛。
“醒了?”
朱色双唇如被鲜血浸润的红色玛瑙,艳色欲滴。一双美目还带着刚醒时的雾翳,眉心微微蹙起。
百里临江的心脏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随着那眉头一起拧紧。
慵懒的唇角却轻轻舒开,绽放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室内的阳光又增添了几分。小鸟开始了婉转的鸣唱。
百里临江的喉头动了动,听见自己问:
“老温——你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眉头轻轻转动,似乎在疑惑百里临江突然发出此问。百里临江忙忙解释: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好奇,我只是——”
香积寺前青烟袅袅,半掀起的轿帘下,露出一张似愁似泣的脸。
百里临江扑到枕边,眼神灼灼义正辞严:
“老温,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入了残阳道?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或者谁强迫你加入魔门?你是不是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