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愣,嗤地一笑,眼睛微微阖着,仿佛盹着。
百里临江心知那人不信,想了想,信誓旦旦:
“你不信?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爷——”
那人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纤长的手指玩弄着百里临江胸前的ru珠,口中冷笑:
“就凭你?且不说君逸兰活着时,修建怀璧山庄尚且非一朝一夕之功。就凭你一己之力——若那听霜剑掉入地下百尺,你要怎么挖出来?若是要你挖六十年呢?”
“那小爷就挖上六十年!”
百里临江脑子一昏,这话脱口而出,自己也觉得可笑。那人叹了口气,摇摇头,用一只胳膊撑起身体,手指轻轻把玩着百里临江胸前的毛发,渐渐将手指上移,捏着他的喉结——稍一用力,仿佛就能将喉管上的软骨捏得粉碎。
“真可惜,本座等不了六十年。”
那人握住百里临江的一只手掌,与他十指交握。玉色的指尖透出淡淡的寒气,侵入百里临江的肌肤,激得心猿锁一阵sao动。金色细丝从皮肤下钻出来,贪渴地攫取着寒气,引发销魂蚀骨的痛痒感觉。
“你知道什么是心猿吗?”
百里临江摇了摇头。
“人生天地之间,起初混混沌沌无忧无虑。一个人渐渐长大成人,也就被凡尘俗世里的种种欲望烦恼侵扰,慢慢有了忧思、顾虑、恐怖、贪欲。这些忧思、顾虑、恐怖、贪欲在一个人心中不断成长,渐渐变成了某种有意识的东西,即为心猿。凡人不能意识到心猿的存在,任凭这些忧思、顾虑在心中不断滋养——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心猿便如无法束缚的野蛮猿猴,啃咬吞噬自己,最终筋疲力尽徒然老去。有些人,懂得利用心猿的力量,将这只顽劣为己所用,从此如虎添翼,再也不用忍受困扰凡人的那些烦恼和苦痛——”
“那如果人人都如此修行,岂不是人人都能摆脱翻弄苦痛?”
“凡人大多愚蠢短视。欲望本如漫漫苦海,他们却只能看到引诱他们坠入苦海的蜂蜜。就算有一两个聪明人,知道是心猿给他们造成了苦痛,想要找寻出路——可是修行之路却比他们预料之中的更为艰难,稍有挫折,原本肆虐的心猿就让他们打了退堂鼓。”
漫漫苦海?百里临江一只耳朵听着,忍不住将近在咫尺的玉色指尖含在嘴里。
犹如蜜糖,不是吗?
仿佛听见了百里临江的心声,那人垂着眼眸,轻轻叹气:
“本座当年和你一样……执迷不悟……”
“那后来呢?是什么让你领悟了?”
“三十三天残阳道,十年烈火烧身不得解脱……”
百里临江一惊,攥住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感觉掌心那股凉意。那人一对眸子像是笼上了淡淡烟雾,神情如梦似幻。百里临江心中一动。
是什么人甘心坠入魔道,忍受十年灼身烈火?
“疼吗?”
那人轻轻一哂,仿佛百里临江问的是童言稚语。
“人生多的是东西,比刀山火海,更苦更疼。”
“我不明白,什么东西值得人上刀山下火海……”
百里临江见他不答,又问:
“所以你要找听霜剑……听霜剑是能帮你除去痛苦的东西,对吗?”
烛光Yin影中,那人面目模糊表情难辨,犹如在百里临江耳边低语:
“如果本座说是,莫非你要花六十年凿山移石,将它寻出来给本座吗?”
眼前这人乃是邪魔外道,百里临江却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那人轻轻一笑,并不等待他的回答,转过身去。
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百里临江先前未来得及细察,此刻一打量,才发现那黑衣人被听霜剑一击之下,半边黑衣裂开,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往身后拧去。他走到床前跪下,低着脑袋,不发一语。
温别庄脸颊上的一丝肌rou微微抽动,上下将那黑衣人打量了一遍,不由得啧啧称奇:
“本座知道你与昆仑青晓渊源甚深,可是——
“无殃道人,你是否还记得,当初与本座缔结生契时,应承过本座什么事情?”
黑衣人低着脑袋,喉头发出一句难以听懂的咕哝声。他似乎在说话,嘴巴却并不开合,说出的词句像是咒语。百里临江渐渐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咒语像是有传染力,从半开着的茅屋门口,传来其余黑衣人的低语。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高几重,三十又三
来路难觅,残阳已散
入我门中,此生不返
温别庄拢了拢纱衣,起身走到桌边,用竹签挑了挑烛花,漫不经心道:
“本座忽然忆起,你生前与临江城含光寺的寂然方丈交情甚好……本座看在你的面子上,从来没找过这些佛棍的麻烦……”
他挑起一丝烛花,慢慢踱到黑衣人背后,猛地将竹签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