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听到这里,已经脸色苍白,险些敛不住气息,好半天,才哑着声问道:“……为何?”
明遥理直气壮:“我便是想看他气急败坏一次。”
他说罢,又垂首低丧了语气,继续道。
他惹怒了皇帝,理应千刀万剐,偏又更加大逆不道,一番花言巧语,将皇后明雅乔装带离了皇宫,但宫中侍卫却没有阻拦。又去往约定好的地点,让凌飞渡与碧梧也不得不随他而行,再之后的事便都在船上了。
楚栖听罢,沉默了良久,他弯着背,将脸埋在双臂之中,看不清表情,唯有肩膀轻轻颤了颤。
明遥毫无底气,弱弱唤了声:“栖哥哥……”
“……他会疯的。”楚栖低低道,“不要拿我的事吓他。”
明遥僵住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幸而很快楚栖直起身,抹了把脸:“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想闹矛盾。陛下既然默认你、甚至是皇后离开,至少还没有对你完全失去信任,那么我也是。既然他本意就是想送我离京避难,哪怕我百般不情愿,但已经走到这里了,也不可能再回头,所以我不会抗拒,你明白么?”
明遥点头,楚栖便继续道:“好,那你不要再打小心思了,此后都听我的话,但我还有几件事不解。第一,你为何未带明丞相一起离京?”
明遥难过道:“我怎会不想,我起初就是为了他……他听说敬王战死的消息后,就一直失魂落魄,即便那日敬王的尸身被运回来了都不敢相信。然而不仅如此,陛下接连十数项大罪将敬王指控得罪无可恕,包括毒害先帝性命、残害先帝子嗣妃嫔、更虐待控制陛下,我爹听闻之后,当场气晕了过去,然而种种证据表明,这些并非虚妄……接连打击之下,他便一病不起,所以我提前从皇陵回去照顾他。我反复劝说了两日,才刚有点好转,却又传来了我们要与西宛联姻的消息……”
“若只是休战结亲,那也就罢了,可西宛在敬王死后态度转变之快,实在令人惊叹,陛下更是不计前嫌,主动示好,细思便能察觉到Yin谋。我爹纵然不敏感于人世间的心事,但在这种关窍如何会想不明白?他这次更是当场吐了血,不仅是为陛下勾结西宛气的,更或许是为……自己没能教导好他而陷入了浓浓的自责。”
“他挣扎着起来请求面见圣上,但被拦下,还写了数本奏折,也没有回音。那时我便知道,不能再让我爹纠结下去了,不然要么是他对自己失望至极而自戕谢罪,要么是陛下不耐烦了将他处置。于是我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趁明氏对陛下还有点作用的时候,赶紧换取离开的可能。”明遥咬着嘴唇,哽咽了一下,“栖哥哥,我利用了很多人。有你,有陛下,有柴斌,还有彭老板……讨厌我乃至恨我都是应该的,我一点不反驳。可即便是这般安排好了,当我去找爹爹想带他离京时,无论我怎么解释规劝,他都不愿意离开……他说他一定要等到陛下的回答,和你一样执着。当时我好崩溃,也想把他迷晕带走算了,可是我把迷药都留给了小段,实在没有办法……”
他说着说着,逐渐泣不成声:“他让我和姐姐只管走,去做想做的事情,他说他从来不怎么规束我,是因为相信我是个聪明又幸运的孩子,总归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最幸福的那条路……呜……”
明遥先前提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有怂包、有自责、也有张扬,唯独此时却只剩下了伤心。
他断断续续地啜泣着,楚栖也不好再说出责备的话,只揉了揉他的头顶,待他情绪稍加缓和,楚栖才又道:“好了,关于此事就暂时到此为止,不去提了。那我只剩下最后一个疑惑——你为何偏偏选择远下南慕?”
他们明家若想离京,天大地大,就算千里奔袭,也不必偏要跨境,风尘仆仆,择一处船队所经之地便是,但他南下的意愿却似乎十分强烈,强烈到宁愿先斩后奏,连带他都一起。
“……我去南慕,的确不仅是为了避难。”明遥表情是少有的严肃,“还记得皇nainai临终前非要告诉我的秘密吗?”
楚栖回想了一下,倒是记起来了。太皇太后病笃时将明遥招至榻前,说要告诉他一个秘辛,要他保密,结果明遥转头就透露给了自己。
楚栖不清楚他那随口之说是真是假,只好试探着问:“让你去南慕找东西?”
“嗯……虽说她的原话还要复杂和具体许多。她不让我告知旁人,只是怕这个秘密流传出去,给坏人知晓。”明遥谨慎道,“但仅凭我一人之力,必然无法取得,我需要找到几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
楚栖犹记,太皇太后说过这件事可以“撼动天下”,但姑且不论真实与否,又为何要将这般希望寄托在明遥身上,他似乎无法将之当作是个玩笑了。
他心下叹了口气:“你说吧。”
段之慎暂退了出去,凌飞渡与碧梧却留着,明遥也不避讳他们,直言道:“皇nainai与我说的原话是:南慕某个地方藏有两样神兵,一个蕴含太Yin之力,一个蕴含太阳之力,唯有将六个Yin阳血脉滴在其上,才能终结有可能到来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