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的红墙蜿蜒,从天上看,整座城好似一朵重瓣牡丹,重重叠叠的花瓣紧紧裹着蕊儿,但那花瓣是涂了血色的,浓而重,艳丽欲滴,怎么都不像人间的花。
人在禁城里走,青黄色的琉璃檐牙合着高高低低的楼台亭阁拦住了一半阳光,剩下那一半逃了下去,还是染了些琉璃瓦的色,铺在青石地上,披在人身上,青青惨惨一片。
皇帝最是鲜亮明黄的御辇也不例外,乡下人若有幸见了那场面恐怕跪下喊的不是“皇帝”而是“阎王爷”。
青黄的御辇缓缓驶在禁宫主道上,辇下跟着三四排宫人,辇前引头的却是摄政大臣;一行人就这走着,看那个架势,一条路从早走到晚都不为过。
御辇路过某间宫阁前,变故突现,两个胆大妄为的宫女不知从那窜了出来径直冲向御辇,一下子就拦在御辇前,而后跪下,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那叫喊的声音忽的就划开禁城的寂静。
“救命!求陛下救命啊!”
“什么人但敢惊驾!给本官拖下去!”
最先呵斥他们的是摄政大臣,随后皇帝跟前的内侍总管才附和着招来御前侍卫。
“有怪物!!有怪物!求陛下救命啊啊啊啊!”
那两个宫女兀自磕头高喊,于她们而言总要有一死,却不愿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一定要把遭遇的,疑惑的嘶喊出来求个皇天公道,最大的公道便是禁城的主人,当今的天子。
“放肆!还敢妖言惑众!”
“真的!真的!奴婢所以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话!陛下!大人啊!救救奴婢!”
摄政大臣目光凌厉地盯着这两个宫女,鼻孔哼哧出气,吹得一把胡子颤颤巍巍。他一抬手,周围的御前侍卫又退回原位,其中有的人眼梢偷偷打量御辇前那块镶玉细竹帘,等待着什么从帘后传来。
许久,只有摄政大臣弓着身子,拱手向御辇请奏,仿佛自问自答一番后,就敲定了这场变故的结局。
——胆大宫人冲撞御辇,虽有缘由,但其罪当诛!芙暖宫怪物食人一事陛下自有定夺,先将宫人拖下去斩咯。
自始自终,竹帘后都未有半点回应,仿佛御辇中没有任何人。
摄政大臣并未送方回梦入寝宫,早在宫门外他就装模作样地做了一番礼节,随后领着一帮宫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唯有方回梦贴身的内侍总管贴着御辇伺候他下车,再小心翼翼地扶着方回梦走入寝宫。
“陛下回来了!”
宫里正洒扫的侍人一瞧见那明黄的身影便兴奋地喊道。方回梦亦笑着回望他们,苍白俊丽的面上没有丝毫帝王的傲慢。
“皇弟今日如何?”
方回梦搭着内侍总管的手,三步并两步地走近那些宫人,有些急切地问到。
宫人们却尽数哑然,连带内侍总管,嘴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一声,道:“陛下……这……哪……”
“够了!”方回梦拧眉喝到,他不悦地甩开内侍总管的手,说:“莫再和朕这么说,尔若不想照顾皇弟,朕自己来便是!”
“陛下恕罪!”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方回梦一怒,帝王威严尽显无遗,吓得方圆内的宫人都一下子跪伏在地上,直打冷噤。
“哼,恕罪?朕这个皇帝怎么敢恕你们的罪?”
方回梦似笑非笑地扫视着地上的众人,声音里Yin晴难辨,三分悲三分冷剩下的是不屑,不知他不屑的是哪个人。
“好了,都散了吧。”
和这些人置什么气呢?方回梦如此想到便泻了气,一种无力于寒冷趁虚而入,身体就好似招架不住,脸色愈发苍白,再多的话也不愿说了,摆摆手遣散宫人,只在留了一人命他将晚饭送进内寝。
方回梦一步一步进了自己的内寝,空荡荡的内寝不仅透着冷意,更幽森静谧,墙上的夜明珠并没有照亮这间宫殿,更不用说添暖驱寒。
“阿玺,哥哥回来了,你又藏到哪儿去了?让宫女姐姐都找不到你。”
方回梦对着无人的屋子,方才毫无生机的眼像是有星光落入,一下子变得亮了起来。他满含期待的视线探寻宫殿的各个角落,用最温柔亲和的话音呼唤着弟弟阿玺;他做帝王,全无尊严更无情爱,唯剩一点点温情,一点点生志。
静谧的宫殿唯有风拂过层纱时拨出的沙沙碎声。
“阿玺,再不出来,哥哥就要生气了。”
方回梦的温情急转直下,连带眼里的星光也结了霜。
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话音响了起来,方回梦这才重拾笑颜,循声大步走去,最终站定在一处角落,那里挂着厚重的丝绒落地帘,帘角满满当当是有个人躲在后面。
方回梦蹲了下来,他捏住帘子,说:“哥哥找到阿玺了,哥哥想看阿玺。”正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却被另一股力阻止。
“不要,不要。”
帘子后传来的是温厚悦耳的声音,语调却着实奇异。
“为什么不要?